老子|老子讲读之九｜道的模样 |道冲|本义|宗字|

_本文原题：老子讲读之九｜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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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韩广岳
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讲读】
自从整部著作开篇提出“道可道，非常道”以来，老子这是第一次正面而直接地谈“道”的问题。这一章主要是给我们描述了道的样子和它来自哪里。
“道冲”两个字，是老子给道画的第一个小像。
其中的“冲”字，就象汉语的大部分汉字一样，是个多义词。通常大部分读者和《老子》研究者，把这里的冲字当作“冲虚”、冲和谦虚的冲来理解，认为是虚而不满、源远流长而又连绵不断的意思。
准确理解冲字在这个地方的意思有一定的难度。我们可以试着找出一组现代汉语中带有“冲”字的词汇，比如冲茶、冲水、冲锋、山冲、冲洗、冲撞、冲突、兴冲冲等，以此来体会冲的意思。似乎所有这些词汇中的冲，都能给人以力量感和持续感。所以我们可以把冲理解为一种持续的连绵不断的力道。 “道冲”就是说， “道”就像这么一种充满活力的永不停歇的持续不断的力道。
“而用之或不盈”是对道的一种性用的描述。 “盈”字是个形声字，从皿、从夃。夃也读yíng ，是盈的声部，意思是“连续添加” 。 “夃”与“皿”合在一起就表示“往器皿中连续添加” ，所以盈的本义就是连续添加以盛满容器直到溢出为止。 “不盈”就是不满，还没有添满，还不尽满，这里引申为不尽的意思。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就是讲， “道”就像一种力量，它汩汩而流、生生不息、不休不止，这种力量它造化万物、妙用无方，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草发芽是它的用、卫星上天是它的用、宇宙爆炸是它的用、星球毁灭也是它的用，甚至两口子吵架、红杏出墙、蚂蚁上树、天狗食日等等，世间一切的用都来自自于它，即使如此它依然也还是用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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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老子讲读之九｜道的模样】
老子给道画的第二个小像是， “渊兮，似万物之宗” 。
“渊”是个会意字，《说文解字》上讲，渊的古文字形外边那个大框就像个水潭，里面是打漩的水，所以它的本义是打漩涡的水。《小尔雅》上则解作“渊，深也” 。所以我们可以把渊理解为大而深的水潭，或许里面还暗流涌动，让人感觉深不可测。
“宗”字也是个会意，从宀从示。 “示”表示礼于神祇，就是向神祗行礼祭祀；“宀”则表示房屋。宗的本义就表示在室内对祖先进行祭祀。从宗的的本义引申出宗字的第一引申义，就是祖宗的宗，表示祖先的意思，相关词汇如列祖列宗、宗庙、宗亲、宗族等。从宗字的第一引申义继续引申的结果，就是宗字的第二引申义，就是宗派的宗，表示全部、整体的意义，相关词汇如宗门、卷宗、禅宗等。当然，宗字还有不少的字义，但与我们理解此处的《老子》内容无关，我们不必过多涉及。
知道了什么是“渊” ，明白了什么是“宗” ，也就应该理解了“渊兮，似万物之宗”的意思。这句话就是说， “道”就像一个辽阔无比的深渊啊，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它是世上万事万物的祖宗，是它造化孕育了万事万物，它又一股脑地把万事万物包容起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逃脱得了它的怀抱。
在这样一个化生万物、包育万物的深渊里，吹万不同的世界里的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各类事物，到了这里会成为什么样子呢？老子告诉我们说，万物到了这里，就“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了。这四个“其” ，可以把它们当作没有实义的语助词，所以人们常常把这句话精简为“挫锐解纷和光同尘” ，也可以把它们统一理解为“万物” 。分页标题
万事万物，在这个本来的世界上是五颜六色、千差万别的，冷热大小、高低厚薄、曲直方圆、甘苦尖酸，真的是形、象、性、用各不相同。但这宗宗性物，到了那幽深的无底洞里，虽然吹万不同，但也只能九九归一了。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就是九九归一的结果。
世上的事物，无论你有多么尖锐、多少棱角，也经不起道用的磨炼。山上顽石，无论多大，无论多硬，也无论什么样子，经过风吹日晒、雪冻雨洗，就会一步步地冲入山涧溪流，化作一枚枚溜溜圆的鹅卵石。人间顽劣，无论脾气多么刚、多么烈、多么暴，经过一次次挫折历练，也会一点点改变，就象莎士比亚《训悍记》里的悍妇凯瑟丽娜最终也变得温柔无比。这些都是道的性用“挫其锐”的种种表现。仰望星空，天河内外，数不清的天体都是一个比一个圆的星球，天体运行的轨迹也都是那么浑圆而流畅，相信这也应该无不是大道“挫其锐”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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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道理，世间世外纷繁复杂的纷争，落入道的长河里，也必将缤纷瓦解、烟消云散，最终归于寂灭，这就是“解其纷” 。猛犸象、霸王龙，叱咤风云天地间、各领风骚数万年，都曾经是那独霸天下的主，各类生命不敢望其项背，大道的车轮却也轰然间将它们碾个粉碎。楚汉争霸、德意倭邪恶轴心挑战世界、东西两大阵营冷战对峙，一时令人间血雨腥风，到头来也无不因果有报，终归于平静。
这是把“挫其锐，解其纷”分开来解读，如果把两者联系起来放到人类社会的舞台上看，我们会发现，世界上的纷争，无不是因为有着种种不平与对立，武器的锐利、领导者的好斗，无不是世上纷争的缘起。挫其锐志、解其纷争，便是道者之责。
阳光从窗缝流淌进屋子里落到地面上的光景或许好久不见了，因为城市里的阳光已不再灿烂，宽敞明亮的大玻璃窗也都替换了过去的格棂窗。但我仍然依稀记得，透过每扇格棂洒进的阳光里，都有数不尽的精灵在跳舞。静静地注视着那些精灵，有时你会觉得，在蚂蚁家的蚂蚁看来，这或者就是它们眼里的满天星斗。尘埃就是尘埃星系里的星星，星星就是星系尘埃里的尘埃。老子为我们留下的《老子》，为我们在历史长河中划下了一条优美的光，可老子的师父呢？道家的前辈呢？青史留名的注定屈指可数，默默无闻的却是数不胜数。道与天齐，道与天地同寿。放到天地宇宙的时空坐标里，那人类青史上留下名字的先哲，又能存放在哪里呢？
道是个无底洞，道也是个大染缸，万事万物，掉进了这个大染缸里，最终的结果就必然要“和其光，同其尘”了。而掉进这缸里，并不是个偶然，都注定的是无可逃脱的必然。
对于“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最好的解读，当是老子最有名的继承者，道家的另一个代表人物庄子的“齐万物”思想。庄子思想有三齐， “齐是非”、“齐生死”、“齐万物” ，是是非非、生生死死、万事万物，扔到这个深不可测、深不见底的大染缸里，你不齐也得齐，齐与不齐，哪还由得了你？这三齐，就是这“渊”的性与用，其实也就是道的性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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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第三个小像，老子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湛兮，似或存” 。
“湛”的基本字义，一个是深，湛蓝的湛就是深的意思；另一个字义是清澈。 “湛兮，似或存” ，意思就是道这个东西好深哟、好清澈哟，深而清到什么程度呢？深而清到“似或存”的程度。它是那样地深、那样地清澈，看起来好像似无似有。说它存在吧，你又似乎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感觉虚无飘渺似无一物；说它不存在吧，它却又实实在在地、“深深”地存在在那里。我们通常引用《老子》来解读我国古代传统哲学文化典籍，如果能用《老子》解读《老子》，你会发现其实《老子》自身的内证很多，这“道”的“湛兮，似或存” ，或许就能够和后面的“恍兮，惚兮”“寂兮，寥兮”互为注脚。分页标题
关于作者：
韩广岳，笔名空空道人，公开发表散文、杂文、学术论文若干篇，所著《周易易读》一书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