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 美国面临第二次经济大萧条

《大西洋月刊》| 美国面临第二次经济大萧条作者：安妮·劳瑞(Annie Lowrey)译者：王允文法意导言美国新冠肺炎疫情的发展已经步入了新的阶段，经济复苏成为了该阶段的主题。《大西洋月刊》采访人员安妮·劳瑞(Annie Lowrey)于2020年6月23日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第二次大萧条》(The Second Great Depression)一文，指出了家庭财政悬崖、大规模企业倒闭、州和地方预算不足以及公共卫生危机等四个阻碍美国经济复苏的重要因素。劳瑞认为，虽然经济复苏的前景不容乐观，但在政策调整之下，不利因素并非不能克服。美国经济正在重启。在阿拉巴马州，健身房重新开始营业;在佐治亚州，餐厅重新开始接待顾客;在得克萨斯州，酒吧里人满为患;在佛蒙特州，居家令已被解除。民众仍然感到恐慌，美国的死亡人数仍在增加，但我们要开始面对新冠肺炎大流行的下一个令人不安的阶段了。看起来金融市场最糟糕的局面已经过去，经济已经不再崩溃并重新开始增长。经济复苏会呈现为何种形态?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时刻，任何人对消费者情绪、政府条例、企业倒闭、经济刺激计划以及疫情扩散的了解都不足以使他们对未来做出可靠的预测。特朗普政府和一些乐观的金融预测人士认为，我们最终会迎来一个强劲的V型反弹，经济活动会在短期内恢复到原有水平。其他人则认为经济好转将呈现为历时更长、更加缓慢的U型复苏，阵痛期将持续一至三年。还有人描述了一种迟缓的对勾型复苏，对勾的长尾无力地拖向未来。且不论经济重启带来的兴奋，前述第三种，也是最糟糕的发展方向似乎正是我们将要迎来的。随着经济活动的重启，国家将会复苏。鉴于过去的回落幅度之大，反弹的幅度看似显著：零售额在5月增长了18% ，新增了250万个就业岗位。但是如果缺乏重大的政策行动，疫情导致的经济萧条可能出现。与几个月之前的规划相比，国会预算办公室预计美国经济在接下来十年中将会减少8万亿美元的经济活动，并且在2030年代前不会迎来经济的完全复苏。至少有四个主要因素让经济学家感到恐惧，并为经济复苏带来困难：家庭财政悬崖、大规模的企业倒闭、州和地方的预算不足，以及挥之不去的健康危机。三个月前，大流行病和随之而来的“就地避难令”(shelter-in-place orders)造成了美国近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失业。一场“暴风雪”盘踞在国家上空，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近40%的低收入劳动者在3月失去了他们的工作。超过4千万人在3至5月中失业。面对这场历史性的灾难，美国也做出了历史性的回应：白宫和国会的共和党人通常坚决反对面向低收入家庭的经济刺激措施，但他们现在与民主党人携手达成了一项2万亿美元的救助计划，其中包括向大部分成年人一次性发放1200美元，向众多儿童一次性发放500美元，对失业保险系统做出极大扩张以覆盖临时工，以及将每周的失业保险金增加600美元。救助计划也包括一项面向小型企业的全面救助计划，其覆盖了保留雇员的公司的工资支出。好处是这些钱使得大量家庭可以维持生计——至少在就地避难最初和最紧张的几个月是如此。新的估计表明，国会的救助计划阻止了贫困率的上升。由于增加的失业保险金，许多失业劳动者的收入在封城期间反而有所增加。坏处是移民家庭中的大约1500万人被排除在外，其中许多人都从事超市理货、送外卖、医院抽血等基本工作。可怕之处在于，大规模的“直升机撒钱”是一次性的，失业保险的扩张也是有时限的。在失业率仍然保持在两位数的前提下，国会提供的来自山姆大叔的帮助在今夏就将耗尽。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正在就另一项经济刺激法案展开协商，但是对预算赤字激增的担忧正在使讨论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这意味着家庭将走向财政悬崖，但不是所有人都受到同等影响。迄今为止，那些拥有随处可做的办公室工作的高收入劳动者相对而言尚未受到工作岗位和收入减少的影响。富有家庭的股票投资组合已经反弹到了接近冬天时的水平。但是贫穷的劳动者(其中黑人和拉丁裔劳动者，以及年轻劳动者不成比例地多)承担了最为严重的就业和收入损失。他们在这次衰退中没有财产作为缓冲，很多人还肩负沉重的租金和债务。如果没有联邦政府的干预，他们的收入损失和失业将转化为整体经济的需求损失。一旦联邦政府停止干预，数百万勉强维持生计的家庭就会陷入困境，失业和取消的工时将迫使他们停止支付房租并拖欠债务。饥饿、无家可归、被放弃的上社区大学的计划、在压力重重的家庭中成长的儿童——这些都可能出现。国会预算办公室预测，在2021年底前，疫情会使美国消费者每个季度的购买量下降3000至3700亿元。消费者支出的急剧下降会加快企业的大规模倒闭，后者是给经济带来压力的第二个因素。薪酬保障计划(Paycheck Protection Program)和其他联邦方案使得许多公司暂且得以维系。但薪酬保障计划的目的在于帮助企业应对短暂而剧烈的动荡，而经济低迷预期将持续多个月。此外，薪酬保障计划对工资支出之外的营运成本高昂的企业(例如在高成本城市的餐厅)提供的帮助不大。这意味着如果顾客难以重返，许多企业就会倒闭。据估计已经有10万小公司永久关停了。除此之外，众多企业（涉及航空、餐饮、线下活动、酒店、私立学校、石油和天然气公司等）都面临着严峻而难以好转的萧条期。学生不愿意为线上学习支付和面授相同的费用。公司不再为参加研讨会和销售会议的行程提供资金。在科学家研发出新冠肺炎疫苗前，预期音乐会和各类会演不会重启。经济学家预计近期被解雇的人中有42%不会重返原先的工作岗位。可能导致第二次大萧条的第三个因素是各州和各城市所面临的预算危机。联邦政府不需要每年都做到收支平衡，长久以来，其财政支出都超过财政收入。但是除了佛蒙特州之外的州以及绝大部分城镇都需要避免财政赤字。当前，销售税、不动产转让税、所得税、罚款和收费等进项都在锐减，地方政府明年的预算缺口预计将达到共计1万亿美元。如果华盛顿不伸出援手，这必然意味着公共服务和工作岗位的大规模削减。也就是说，据估会有530万人失业。由于国会在提供财政援助上犹豫不决，州和地方政府的收缩已经开始。密歇根州今年面临着30亿美元的财政缺口，明年这个数字将会是40亿美元。密歇根州政府已经开始实行一项工作分担计划(work-share plan) ，要求三分之二的州政府雇员进行半待业。在新泽西州，州政府已经要求10万名公务员缩短工时。各学校解雇的劳动者数目已经超过了大衰退时期，约有50万个岗位被裁减。家庭面临的财政悬崖、接连不断的企业倒闭、州和地方政府的预算危机——每个因素都已经足够糟糕。各个因素的独自影响可能都足以使经济陷入衰退。但是最后一个要素才真正贯彻了最糟情况，这就是美国政府对新冠肺炎大流行的灾难性应对。和许多其他国家一样，美国实行了就地避难和社交疏远等措施来限制病毒传播。但是美国的行动过于迟缓，成千上万人的死亡本可以避免。由于未能建立强有力的检测和追踪机制，美国政府还浪费了极端措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包括韩国和新西兰在内的诸多国家都彻底粉碎了新冠疫情，而美国仅仅是勉强抑制。在美国的重启之下，疾病仍然在扩散并造成伤亡，许多州的病例都出现了激增。疫情得不到控制就意味着经济仍要遭受抑制。就看看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吧!赌场重新开业了，但生意冷清。拙劣的应对意味着数百万家长需要继续照顾他们年幼的子女而无法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意味着数千办公楼中的企业仍要坚持居家办公令，而损害了支持它们的商业运作;意味着美国人仍然不能就医、去酒吧、现场观看体育赛事，而只能呆在家里并断绝当地企业的收入来源;意味着各地区或许最终需要在夏季和秋季重新采取极端的社交疏远措施;它还意味着担忧和猜疑，包括削弱了的消费者信心，受损的政府信任，以及对经济回升能力的担忧。特朗普政府反复重申，在国家的经济健康和公共卫生之间存在权衡关系。但是经济学家和医生们也一再反驳这一论断：结束疫情会是联邦政府为了保护国家的财富、健康和经济运转而做出的最好的事。而狂妄、顽固、无能的特朗普政府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不过，第二次大萧条并非不可避免。前述四个因素，以及其他诸多伤害家庭和美国人生命安全的因素都可以通过政策途径调整。国会可以延长失业保险，向陷入困境的企业提供新的帮助，每月向贫困家庭发放现金补助，向各州提供财政援助，并实施全国范围内的检测和追踪计划。经济崩溃已经结束，经济复苏正在进行。令人恐惧的未来仍然盘踞在前路，但或许我们可以避免。翻译文章：Annie Lowrey, The Second Great Depression, The Atlantic, June 23, 2020网络链接：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6/second-great-depression/613360/译者介绍王允文北京大学法学院2018级本科生。现为法意读书编译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