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琐记

我在“文化大革命”中出生长大 。 文革结束之后 , 已经十岁了 。 幸运的是有限的生命没有太多耽误 , 不象哥哥姐姐 , 小学毕业后就失去了继续上学的机会 。 一九七八年开始 , 一个类似思想启蒙的时代似乎来临 , 当时年纪尚小 , 对知识的渴望和对食物的渴望一样强烈 。 由于出身农村 , 父母除了勉强养活众多的儿女和自身外 , 一年到头几乎没见过钱面 , 更不用说有闲钱供我们买课外书了 。那时候 , 我的课外书籍 , 一度是哥哥姐姐的旧课本 , 其中最喜欢的是语文和地理 , 特别是地理 , 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另外是涎着脸从同学那儿借来的小人书 , 记得有《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牛虻》、《茶花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籍或是连环画 , 还有少量的科普类书籍 。 当时读书情景 , 用饥不择食来形容毫不过分 , 同时还过目不忘 。 《童年》中外祖母的慈祥善良 ,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佟妮亚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健康的人格 , 《茶花女》中阿尔蒙的任性和玛丽的宽容 , 《在人间》、《我的大学》中主人翁不顾一切追求知识的执着 , 都给我留下了终身印记 。小学四五年级 , 我开始有机会阅读“大部头”的书籍 , 而日益增长的知识财富也急于与人分享 , 每每看完一本书 , 就要向小同伴们眉飞色舞地讲述书中的故事 , 经常误了打猪草 , 为此没少受母亲的责骂;读曲波的《林海雪原》 , 恰好是个大冬天 , 书中描蓦的场景让我感同身受 , 一时寝食俱废 。 为防母亲发现 , 躲在被窝里看了三个通宵 , 以至弄坏了眼睛 , 终身配戴眼镜;又弄到了一本民国出版的《西游记》 , 繁体竖排 , 连蒙带猜 , 竟然学会了繁体字 , 为以后读中国古籍打了基础;一本残缺不全的《十万个为什么·气象分册》又让我学到了不少气象学知识 , 至今还对洋流运动、气压带分布、海陆位置对气候的影响了然于胸……进入中学特别是高中以后 , 家境有所好转 , 除了吃饱肚子外 , 父母偶尔给点零花钱 , 五分、一毛、两毛 , 我都小心地存起来 , 积少成多 , 就开始购买书籍 , 记不清买的第一本是什么书了 。 慢慢地 , 我有了看已的“藏书” , 如孙治方的《社会主义经济的若干理论问题》、薛暮桥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张道真的《实用英语语法》、人民音乐出版社的《外国歌曲》、陶大镛著的、插图精美的《社会发展简史》等 , 书虽不多 , 但读得很细 , 很较真 , 一些专业性较强的书以当时的知识储备和思维能力 , 是不可能完全看懂的 , 但我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 闻着书香 , 爱不释手 。进入大学后 , 图书馆成了我的最爱 , 偶尔耽于娱乐 , 心中就有负罪感 。 书借出来就不想还 , 做梦都巴望这些书是自己的 , 每次还书都依依不舍 , 就象和恋人分别 。 书看多了 , 就有收获 , 一本《怎样识五线谱》让我从音乐盲成了音乐迷 , 后来还能用五线谱弹奏古典吉他;阿西莫夫的科普著作、达尔文的进化论、伽莫夫的宇宙大爆炸理论等让我对自然界、生物界和抽象的时空有了很深的认识 , 歌德、济慈、丘特契夫、哈菲兹、黑塞的诗歌和小说让我感受到了文学的力量 。 书看多了 , 就想动笔 。 日记是每天必写 , 诗歌、散文、小说、通讯、评论和政治、经济论文林林总总写了一些 , 虽然没指望过成名成家 , 但没事的时候翻出来看看 , 也是一种享受 。参加工作之后特别是结婚之后 , 有了固定住所和比较固定的收入 , 购书、读书才得以上个“档次” , 逛书市成了我的最爱 , 呆在书房里整理阅读书籍则成了我最好的消遣 。 隔几天不去书市 , 就象毒瘾发作一样难受 , 出差、旅游总要带点书回来 , 碰到大部头的书如中华书局的《二十四史》、《二十五史补编》、《中国经济通史》等成套的书 , 一时手紧 , 我就会动员老婆友情赞助掏钱埋单 。阅读有两种 , 一种是有效阅读 , 一种是无效阅读 。 无效阅读一般是指那些以娱乐八卦、奇闻轶事为对象的阅读 , 目的是消遣时间 , 并无多大益处 , 也无多大害处 。 这点 , 我是有意避免的 , 购书也是如此 。 书买得多了 , 看得多了就希望大家都喜欢看书 , 大家都有书看 , 于是我就对外捐赠了部分书籍 。 看到捐赠的书有人借回去读 , 我觉得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如今 , 我在经济上并不富有 , 但从精神上讲 , 我觉得自己是个富翁 。( 2013年5月22日 , 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