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三明治和Radiohead贝斯手的一次意外相遇|三明治


_本文原题:和Radiohead贝斯手的一次意外相遇|三明治

中国三明治和Radiohead贝斯手的一次意外相遇|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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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贺月
2019年初 , 我接到了一个新的大型活动策划的项目 , 被告知此次客户群体是上百个欧美上流阶层亿万富豪 , 所以工作要求会相对严苛一些 。 当时还在过春节的我被要求第二天就飞到第一站日本开始工作 。
在前期紧张、繁忙的工作和无休止的会议中 , 我渐渐了解到这批客户不仅仅是富豪 , 他们的身份有从殿堂级艺术家到诺贝尔获奖者 。 我甚至在一次会议中听到“摇滚明星”这个词 , 作为摇滚乐迷的我自然是激动不已 , 偷偷私下问老板是谁 。 老板告诉我 , 名单里有披头士的鼓手Ringo Starr , 还有约翰列侬的儿子 。 我听完感到一阵晕眩 , 原来我这辈子也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披头士!瞬间连工作都更有劲头了 。
2019年3月16号 , 清晨7点 。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 , 去健身房冲了个凉就去了办公室 。
到办公室后正好碰上了老板 , 寒暄了几句 , 他问:“今天晚宴现场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我意识到他可能要给我分派任务 , 就说 , 没有 , 前期工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 只需在活动开始前做好协调 。 老板开口说:“有一个展台的翻译人手不够 , 组里其他人都有任务 , 你能不能去帮帮忙?”我一听 , 这不是能离披头士更近一点吗?我满口答应 。
晚宴终于开始了 。 宴会现场用传统金色红色灯色调,霓虹闪烁,古琴声如水 。 名流们陆续进场社交 , 香槟交错 , 晚宴礼服 。 现场的一侧是手工艺术展 。 我的任务是帮一位书法家翻译中文 , 将翻译好的内容由书法家以毛笔书写在宣纸上 , 装好作为纪念品送给他们 。 活动开始还没多久 , 我这里就吸引来不少注意 , 果然 , 对于上流社会来说 , 艺术品收藏就是乐趣的来源之一 。
他们纷纷为自己的伴侣、孩子、朋友求字 。 还有老爷爷为他即将去世的朋友求一副告别辞 , 我顿时伤感地说:“这真是太难过了 , 为你感到抱歉 。 ”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 “为什么?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件事啊!旧的美丽在一个瞬间消亡 , 新的美丽在另一个瞬间诞生 。 ”我内心不禁为他们自信而平和地面对死亡、损失与悲伤而深深感动 。 我希望自己在老了的时候 , 也能拥抱死亡带来的优雅、信心与平和 。 想着想着 , 我在纸上写下来四个字:惜生知死 。
与此同时 , 一位中等个子、体型消瘦、自带忧郁气质的男子走过来 , 在听了我的介绍以后 , 他颇感兴趣 。 我无法辨别他的年纪 , 布满了岁月痕迹的娃娃脸 , 可是眼睛却是明亮的 。 浓重的牛津口音也给我带来陌生的熟悉感 。
在短暂的交谈后 , 他突然好奇地问我:“你为什么是英式口音?”
我愣了一下 , 不加思考地反问:“你的口音为什么听起来像一支摇滚乐队?”
“哦 , 我就是在乐队里 , 我是音乐家 。 ”他谦逊地点点头 , “不过你恐怕不认识我 。 ”
我一下来了兴趣 , 急切地问:“是哪支乐队呀?”
他在一片嘈杂声中略带腼腆地答道:“是Radiohead 。 ”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 “什么?”我一脸茫然 。
他又重复了一遍 , 我的第二反应 , 竟然以为他是新加入巡演的成员 , 接着睁大双眼望向他 , 惊呼道:“什么?你和Thom Yorke(主唱)和Jonny Greenwood(主吉他手)一起演奏?”
“对 , 我是Jonny Greenwood的哥哥Colin Greenwood , 我弹贝斯 。 ” 他腼腆地说道 。
这句话像是一枚原子弹 , 把我的思维、情绪和意志的思考炸成了不计其数的碎片 。
我无法正常思考 , 手指开始不停地颤抖 , 拼命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或者哭出来 , 千般万般的复杂情绪不停涌现出来 , 有惊吓 , 狂喜 , 敬慕 , 百感交集 , 羞愧不已 。分页标题
我竟然没认出陪我度过整个青少年时期的挚爱乐队 , 很显然他也习惯了“存在感极底的贝斯手”身份 。 可事实并非如此 , 他不仅技术一流 , 还参与了大量的曲目创作 。 但是他一贯保持低调 , 甚至在演出时也不露正脸 。 演出时经常侧身站一整场 , 他好像永远就只是在注意他弹的音乐 。
面对我的反应 , 他很显然也被吓到了 , 大概是万万没想到在遥远的亚洲 ,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也能碰上一位来自中国的乐迷 。 为了安抚我的情绪 , 他赶快把话题转移到书法上 。 “我想送给我的伴侣和孩子们 。 ”我深吸一口气 , 马上调整好情绪 , 开始帮他翻译 。 他接着说:“我喜欢旅行 , 每次旅行结束回到家 , 我特别开心看到我的孩子们 , 我相信我的孩子们会很喜欢这份有意义的纪念礼物 。 ”
我不禁感慨 , 在我印象里一直是摇滚酷青年的他们竟然已经是我父亲的年龄了 , 而今在谈到孩子时 , 散发出几许脉脉的温情 。
写好以后 , 他感谢了我 , 我们又聊了几句英国艺术圈子里的人和事 , 他很惊奇我对一些英国小众文化的了解度 。 时间有限 , 他问我过几天是不是也会一起去上海 , 我使劲地点头 , 他诚恳地邀请我:“嘿 , 你为什么不带我去看看上海有趣的地方呢!我一直想好好看看上海 。 ”
这真让人觉得人生充满希望 。
他拿出手机要留我的邮箱 , 我担心他不会联系我 , 多了个心眼 , 在自己的手机上留了他的邮箱 。 在打字的时候 , 我的手指依然是颤抖着的 。 记下以后又让他检查了一遍 , 确认无误后 , 我才放心和他道了别 , 他回到朋友身边 , 我全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
工作结束后 , 我把这份奇遇分享给了同为乐迷的朋友们 , 纷纷收获了大家的惊讶和羡慕 , 有朋友称我为“追星锦鲤” 。 可想而知 , 我因为太兴奋一整夜没睡 。
第二天我坐上飞机返沪 。 在飞机上 , 我写下了一封斟酌了上千遍的邮件 , 像是写给一个多年来的信仰对象 。
我一生都不会忘记Radiohead对我的意义 , 是他们的音乐将我从艰难的十六七岁拯救了出来 。
毫无预兆 , 我人生中竟然真的迎来这一刻 , 要知道十年前的我甚至连遇到他们的幻想都没有 。 正当我终于鼓足勇气点下发送键时 , 被告知邮件地址错误 。 瞬时大脑一片空白 。
怎么会?我当时还让他检查了一遍 , 他可是满口地确认 , 这也太英式幽默了吧!我赶快冷静思考 , 以我对英国人的了解 , 他会不会是因为口音太重 , 把地址末尾的E读成了A?重新点了发送 , 成功了 。 我真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
可是万一系统出错了呢?于是我开始思索能联系到他的所有可行方式 。 对!社交媒体!我先打开Instagram , 搜索到了他的账号 , 可惜内容是空的 , 想来也符合他的性格 。 接着又转战推特 , 我先是花了一点时间找回了多年不用的账号 , 搜索名字 , 成功!再看更新时间 , 一周前 。 好 , 他在活跃 。 我开始在他的账号下留言 , 解释了情况并留下自己的邮箱 。 我从未这么觉得自己像是一名暗中潜随偶像的狂热的粉丝 。
随手搜索了一下他的名字 , 在一片只讨论音乐的博文中 , 我的留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狂热粉丝 , 当然这样我的信息才不会被淹没 。
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我开始浏览他的社交媒体动态 。 我一直以来都只关心音乐家的作品 , 而非本人 。 借着这个契机我了解到了他曾读剑桥大学英国文学系, 除了音乐家的身份 , 他还是一位诗人 。 他现在的音乐风格偏实验电子 , 他一直热衷于参加伦敦文学界读书会 , 最近开始了美术创作 , 关注动物公益......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 并从中猜测出我们可能会有一些共同兴趣和话题 。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追星” 。
与此同时我脑海里无数次幻想我们聊天的场景 , 然后沮丧地发现那一点也不够有趣 , 不够深刻 。分页标题
回到上海已经有两天了 , 期间没有收到任何他的回复 。 我做什么事都显得心神不宁 。 也许他压根就没有收到我的邮件 , 也许我的留言已经被淹没了 。 焦躁得坐立难安 , 于是我再一次主动在他的推特更新了一条留言 。
我的情绪不知不觉夜也感染到了男友 , 他看着我患得患失的样子 , 不禁委屈地嘟囔:“哎 。 我要是有他一半那么好就好了 , 也许你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 。 ”我知道他在故意气我 , 无奈地撇撇嘴:“你知道他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 与其说是这个人 , 不如说是一种怀旧之情而激起的情感抚慰 。 ” 说完后我不禁陷入沉思 , Colin的出现最大限度地“询唤”了我的青春记忆 。 经历了这些日子的情绪起伏 , 我意识到我的焦虑主要来自“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怀疑” 。
还有一天就是他来上海的日子了 。 也就是在这一天 , 我正在和表姐安静地吃着午饭 , 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他的邮件 。 当我看到他的名字显示在收信栏里时 , 我惊呼了出来 , 总算得到了响应!甚至激动到抱着我身边的表姐转起圈来 。
来信如下:“嗨yue , 抱歉回信这么晚 , 你好吗?我明天凌晨到达上海 , 我还不清楚我的日程表 。 我晚上看一看然后告诉你我有没有空 。 我太喜欢那场晚宴了 , 超棒 。 XColin 。 ”
看似简洁、日常的词语在我眼里全变成了“摩斯密码” ,我诚惶诚恐地捧着手机 , 把每个词来来回回地读了好几遍 。
等到回了家后 , 我才郑重其事地回了信 , 告诉他我已经计划好要带他参观的美术馆、博物馆 。 同时也复杂地望向他们的行程表 。 没错 , 几乎一整天都是满的 。 而我因工作的原因又不会出现在上海的活动现场 , 这下连再一次偶遇的机会也没了 。 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
虽然我心知肚明 , 但我还是把邮件写得精密细致 , 我幻想着这一切都如实发生 。 写完邮件后 , 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 , 同时却怅然若失 , 心情低落地想哭 。 早知道结局是这样 , 我当天晚上就应该把握时机 , 多和他聊聊 。
活动结束第二天后 , 他们就离开上海了 。 我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 这场重返记忆的心灵旅程却并没有随之离开 。 我有时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 从无知的青少年长成了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 我仍然爱着当时爱着的东西 , 只是心境和方式全然不同了 , 听着治愈内心的音乐 , 爱着温暖的人 , 永远不忘初心 , 不放弃自己的追求 。
后来的生活似乎要平静得多 , 不管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 , 我都会想起遇到他的那个场景 , 激励着我相信梦想 , 相信奇迹 。
一年后 , 我结了婚 , 移居欧洲 , 没事就去英国看看演出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 , 我会在Radiohead演唱会的现场再见到他 , 他也会再见到我 , 到那时 , 我也许有更多的故事想要告诉他 。

中国三明治和Radiohead贝斯手的一次意外相遇|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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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 , 我曾认真地和离世的偶像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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