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灯花]你的寂寞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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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假期的时间都过得飞快。
即将离家回广，还未起床便听到奶奶打开我房间的门，问我要吃饭还是吃粥再出发。在我们家，无论是离家出去上学还是工作，出门之前总要吃点什么，仿佛吃饱了再出发，能走得更稳更顺利。
我说吃饭好了，反正不赶时间。之前赶时间，就是煮个面而已。等我洗漱完，看到爷爷奶奶两人围着电饭锅，在争论水该放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看着他们白发相抵测量锅内水量的身影，仿佛看到从前许多次，我离家出门上学之前，他们天还没亮就起床为我张罗吃食的样子。
每一次，他们总是起得比我早，甚至会因为担心我错过时间而自己搞错时间，试过凌晨两三点便起来忙活。
那时厨房炉灶里橙色的火光明亮，照亮他们比如今要年轻一些又一些的脸。那时，他们的脸，还不像如今这般寂寞。
我说要带点菜回广，奶奶很是高兴。
做事总爱拖拖拉拉的她，一点也不拖拉地往菜地跑。
她一边摘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让我多摘一点菜，说摘光一点无所谓，说之前婶婶回家也摘了一大袋子青菜走，说很快就能吃上豆角了，说今年还要做酸豆角给我们吃，说去年她做的酸豆角，除了给我，还给了谁谁谁。
她说她的菜，说她的鸡鸭，说她还能做的许多事。这一刻，她一点也不寂寞，因为她还在为自己在乎的那些人奔忙着，她觉得他们还是很需要她。
家里杀了鸡，爷爷奶奶一定要我带一半肉给妹妹。我表示拒绝，但是奶奶说：我知道你们有得吃，但是这肉你不带去，我就不心足。
这简单的话，她说得那般脆弱又寂寞，我怎么还拒绝得了？即使为了让她知道自己还能为我们做些什么，我也得带上。
吃罢饭，我收拾行李。爷爷奶奶在客厅静静坐着，仿佛这是我离家前他们必须进行的特殊仪式。
我说打开电视让他们看一看，他们拒绝了。两个人就那样枯坐着，不说话，我想象不出，他们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那身影，有一看便知的寂寞。
也许在我们回家之前，他们也许多次这样枯坐着，等我们回家。或许偶尔会说上一句，我们什么时候会回家，什么时候是下一个节日。翻看日历，期待孩子归家，或许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重要消遣了吧。
周边老人来往渐少，爷爷耳朵不灵光，越发减少与人交流，他是越来越安静了。
对于我们来说，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对于他们呢？寂寞连绵不绝，他们是如何细数那漫漫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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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家，都想着陪陪爷爷奶奶，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到。
不知道怎么陪。
以前还能一起看剧看新闻，现在大抵由于自己听力不好，爷爷连新闻也不看了。一起在客厅枯坐着，还没等我想到找什么话题跟他聊天，爷爷已回了自己的房间。
偶尔有对话，也无非那几句：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也没什么，就是胸口有时候会疼。 ”
“哦……听说这几天你咳嗽，要不要弄点药吃？”
“不用，吃过了。 ”
【[落灯花]你的寂寞不是我的】“哦……”
“胸口疼，去检查也检查过了，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医生说胃炎，不过我吃东西也没有问题，能吃两碗饭。 ”
“哦……吃饭的时候，别总是用菜汤泡饭，对胃不好。隔两天就买点骨头煮汤或者买点排骨吃，别太省……”
“不会，会买的……”
“……”
“……” 分页标题
也许是年纪大了，身体毛病比较多，爷爷胸口疼的毛病，去检查过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只能靠做医生的叔叔偶尔开点止痛药吃或者给他打点滴。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日子就这样，在一阵疼痛，一阵寂寞中交替而过。
我们一群孩子在门前玩闹聊天，爷爷奶奶坐在屋檐下静静看着。
也许这一刻他们心中的寂寞会减少些许？也许这一刻他们能感受到一些满足？也许这些热闹，还能在未来许多日子里，为他们驱散漫长的、灰暗的、过分安静的寂寞？
我们回家了，热闹是我们的。我们离家了，寂寞却一直是他们的。
有时候，感觉我们回家，对他们来说既是欢喜，也是打扰。我们热热闹闹地回来，吱吱喳喳地闹上几天，又走了。那之后的安静，比之前的安静更安静，更让人不堪忍受。
可以说是残忍了吧。
老家，对我们来说是永远的港湾，但我们总是在离开。老家，对他们来说，是永远需要驻守的地方，他们充满着期待去守护，想拥抱我们，却一直拥抱着寂寞。
这次回家又发现，房前屋后，老树几乎消失殆尽了。剩下一些孤零零的树头，在空地突兀地露出巨大的伤口。
年老，总让人觉得寂寞，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棵树。树老了，被处理，人老了，也渐渐消失不见。慢慢地，我熟悉的村庄，没有了我熟悉的老树，也少了许多我熟悉的老人。
于是我也不免感到寂寞了。
我们的寂寞怎么来？也许仅仅来自于，我们很想很想与爱的人分享自己的世界，或者融入他们的世界，或者保护他们的世界，但竭尽全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行李收拾好了，我回头环视房间，跟我回来的时候并无二致。
风从窗外吹进来，我的窗帘和旧蚊帐被风吹着，寂寞地飘拂着。
晚安，感激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