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10个追问中的谣言和外行

人民日报10个追问中的谣言和外行思宁

2020年4月30日晚上和5月1日上午，人民日报分别通过微博、微信、客户端等新媒体发表了《这10个追问，美国必须回答》的文章（以下简称《追问》），称：“关于疫情的这10个问号，美国政府有责任有义务回答清楚，给全世界一个交代。 ”思宁认为，美国政府对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国大暴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确实应当接受美国人民和其他受到波及国家人民的质疑问责。但是，质疑问责不能依据阴谋论谣言或其他谣言，也不能无视科学常识和已有的科学解释外行地提出。而《追问》中，就有依据谣言和外行的问题。我国政府已经宣布，新冠病毒源头和传播途径问题是一个科学问题，应该交由科学家和医学专家研究。媒体依据谣言和外行问题引导公众判定新冠病毒源头和传播途径问题，与我国政府的立场是有冲突的。这里，思宁就已知的《追问》中涉及谣言和外行的问题进行分析，以正视听（思宁不懂或没有异议的，就不涉及了）。一、禽流感病毒改造的危险实验《追问》称：“禽流感病毒改造去年突然重启，之后无声无息，为什么？去年2月，据美国《科学》杂志网站披露，美国政府机构已‘悄悄’批准曾引发巨大争议的禽流感病毒改造实验，这类被认为‘危险’的实验在被禁多年后将很快重启。相关实验可将H5N1禽流感病毒改造得易于在哺乳动物间传播，被认为可能带来人际传播风险。美国为何在相关实验被暂停4年多后重启这类危险实验？又为何不见披露进展？”思宁查询美国《科学》杂志网站有关原文，看到该网站2019年2月8日确有一篇题为《独家：有争议的实验可能会使禽流感更有风险恢复》的文章，指：“有争议的实验室研究以使禽流感病毒对人类更具危险性的方式修饰禽流感病毒，被搁置了4年以上后，将很快恢复。《科学内幕》了解到，去年，一个美国政府审查小组悄悄批准了两个实验室提出的实验，这些实验以前被认为是如此危险，以至于联邦官员对这种研究实施了不寻常的自上而下的禁令。 ”不过，重启这类危险实验的理由在《科学》杂志网站已经有所解释，有关进展也披露了。估计《追问》的作者懒得去看《科学》杂志网站，只看有关媒体去年2月的二手报道。在《科学》杂志网站2019年2月8日那篇文章中，就有关于为何重启这类危险实验的解释。例如原话有：“我们很高兴美国政府权衡了风险和利益……并建立了新的监督机制。我们知道它确实带有风险。我们还认为，保护人类健康是一项重要的工作。 ”2019年2月16日《科学》杂志网站发表题为《美国专家小组表示，有争议的流感研究可以继续进行》的文章。其中称：“这些研究旨在使病原体更有效或更易于传播，以便更好地了解病原体并准备防御措施。 ”2020年1月24日，《科学》杂志网站进一步披露进展，发表了题为《遭到批评后，联邦官员将重新审查危险病毒实验的政策》的文章，其中介绍说：“两个由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资助的实验室透露，他们已经修饰了通常影响鸟类的H5N1禽流感病毒，以使其能够在雪貂之间传播。这种功能获得（GOF）实验可以帮助科学家更好地预测流行病并为流行病做好准备。但批评者担心，如果这种实验室病毒被意外或故意释放，可能会引发全球性爆发。 ”可见，从《科学》杂志网站的披露看，目前处于重新审查阶段。还有，《科学》杂志网站2019年2月8日那篇文章发表后，更新了内容。文章后面写道：“澄清， 2月9日，上午10:30：此消息已更新，以澄清有争议的实验的一个目标是使H5N1病毒在哺乳动物（通常是雪貂）中而不是人类中传播。 ”这个澄清是非常重要的，《追问》的作者可能也没有看到。思宁认为：并非只有美国研究禽流感病毒有风险，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石正丽团队从蝙蝠中提取12种冠状病毒的研究，也是有风险的。如何严格控制病毒研究的风险，又允许科学家从事有助于人类预防传染病的病毒研究，确实是一个难题。二、美军生物实验室关闭的真相《追问》称：“日前，据‘全球生物防御’(globalbiodefence)网站报道，位于马里兰州德特里克堡的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USAMRIID)已经全面恢复运行。去年7月，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正式向位于马里兰州德特里克堡的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USAMRIID)发出‘停产令’ ，要求其停止进行‘特定生物制剂与毒素’研究。今年3月，白宫请愿网站出现一道特殊的请愿帖，要求美国政府公布去年7月‘关闭’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的真正原因。 USAMRIID神秘‘关闭’和迅速重启引人关注。针对白宫请愿网站请愿帖上的要求，美国作何回应？”追问关闭的真相，当然是有必要的。但是，不宜假装不知道报道中已经有关于真相的解释。根据思宁的了解，有关报道已经说明：2019年6月， CDC在对USAMRIID进行检查时发现其存在诸多“标准操作程序偏差” ，威胁生物安全四级（BSL-4）和生物安全三级（BSL-3）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安全。 2019年7月， CDC正式向USAMRIID 发出“停产令” ，要求其停止进行“特定生物制剂与毒素”研究，据传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系统来净化BSL-3和BSL-4实验室工作产生的废水。 2018年5月， USAMRIID的蒸汽灭菌厂发生故障，只能启用化学废水净化系统，增加了相关实验室的“操作复杂性” 。 2019年11月，经过4个月的沟通和整改， CDC在“现场检查”后，允许USAMRIID恢复有限数量的研究，但需精选经过严格培训的工作人员在特定实验室进行，且要军方高层及CDC批准。 2020年3月10日，白宫请愿网站出现一道特殊的请愿帖，要求美国政府公布去年7月“关闭”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的真正原因，澄清该实验室是否是新冠病毒的研究单位，以及是否存在病毒泄漏等问题。 2020年3月27日， CDC在最后一次实地检查之后，向USAMRIID发出“复工令” ，完全恢复其开展“特定生物制剂与毒素”研究的相关资质。至此， USAMRIID全面恢复运行。事实上，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 USAMRIID一直在进行与新冠病毒相关的研究，因为新冠病毒不属于“特定生物制剂与毒素” ，并不在CDC限令之内。有关问题，《科技日报》4月14日发表《曾被怀疑病毒泄露！美军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全面恢复运行》一文，也说明关闭的原因并非“病毒泄漏” ，而是“废水净化”问题。显然，关闭的真正原因已经有解释了，对白宫请愿网站的请愿帖，至少CDC事实上已经有所回应了。《追问》不提人家对关闭原因的解释和对请愿的回应，有误导读者之嫌。况且，《追问》似乎也不懂得新冠病毒不属于“特定生物制剂与毒素”的生物常识。如果有新闻职业素养和生物科学常识，追问这类真相，应当完整了解报道，并针对是否“废水净化”问题，要求美国政府及CDC进一步公开证据，给予更完整可信的解释。三、“赤色传染”演习《追问》称：“今年3月《纽约时报》披露的一份美国官方秘密文件显示， 2019年1月至8月16日举行，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发起组织了一场代号为‘赤色传染’(Crimson Contagion)的推演，演习以中国最早出现病毒为模拟情景。 2019年10月，美国多个机构又组织了一次代号为‘Event 201’的全球流行病演习。演练中的模型假设一种名为CAPS的冠状病毒，比SARS致命，又如感冒轻易传播，却未开发出疫苗，能迅速传播促成全球大流行。美国去年进行的传染病演习的设定与现实的吻合度如此之高是否只是巧合？既然有演练在前，新冠疫情发生后美国为何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和重视、宣称‘尚在掌握之中’？”据知乎网友《关于Crimson Contagion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一文的考证，所谓“赤色传染”演习，只是桌面推演，是以开会的形式为主，并不涉及具体的实操。《纽约时报》拿到的2019年10月的演习总结报告，并不是第一家获取到的。 2019年12月6日，生物防御博客Pandora Report的一篇博文就详细报道了演习总结。而“Event 201”演习是由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世界经济论坛和盖茨基金会组织，由开放慈善项目(Open Philanthropy Project)资助的世界传染病防护桌面推演，背景设定为起源于巴西的新型冠状病毒，与今年疫情现实的吻合度并不高，不是官方的秘密的。中国疾控中心高福院士还受邀参与了。当然，《追问》批评“新冠疫情发生后美国为何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和重视”是对的。四、美国情报官员提前预测疫情《追问》称：“今年4月，据美国广播公司(ABC)报道，有内部消息称，早在2019年11月下旬，美国情报官员就曾多次向国防情报局、五角大楼和白宫警告，一场传染病正在席卷中国武汉地区。美国国家医学情报中心(NCMI)去年11月出具了一份详细阐述病毒大流行情况的报告，也就是后来被确认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 。有分析人士认为武汉疫情爆发可能会演变成一场灾难性事件。据美国《华盛顿邮报》网站报道称在年初的2个多月时间里，特朗普获得了美国情报机构发出的关于新冠病毒的密集警告。美国政府为何一直拖到3月13日才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追问》所谓“据美国广播公司(ABC)报道” ，据的是谣言，思宁已经在4月11日发表《美国情报机关去年11月报告新冠病毒了吗》一文辟谣了。4月9日，国家医学情报中心（NCMI）主任R.Shane Day上校发表声明：“实际上，国家医学情报中心并不公开评论具体的情报问题。然而，为了在当前的公共卫生危机中保持透明度，我们可以确认，媒体关于2019年11月存在/发布国家医疗情报中心冠状病毒相关产品/评估的报道是不正确的。不存在这样的NCMI产品。 ”这是代表NCMI认定美国广播公司的报道是假新闻。在随后的五角大楼新闻发布会上，有采访人员问：“总的来说，今天和昨天有很多报道说，关于中国冠状病毒大流行的情报最早是在11月份获得的，然后被纳入各种报告，并且可能在总统日报中得到了简要介绍。 1月3日。您能否说出第一个情报流何时开始遇到这种威胁？”美国空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约翰·海顿答：“现在，关于情报报告，我是第一次在新闻中阅读该报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回过头来深入研究了所有可以找到的东西。通常，我们不会谈论情报报告，我想您已经看到今天早上的正式声明。但我会扩大一点。我告诉你，我们回过头来看看11月、12月的一切。我们得到的第一个迹象是在公共论坛上12月下旬在中国发布的报告，而我在1月份看到的第一份英特尔报告。我们已经详细研究了这些内容，这些就是我现在所知道的。 ”4月10日，《环球时报》发表《美媒：美国情报机构去年11月就已警告“病毒灾难”》时，还借今日俄罗斯之口，宣传“美国军方代表团参加去年10月中旬的世界军人运动会，将病毒带到了武汉”的阴谋论。显然，《追问》与《环球时报》传谣的阴谋论思路是一致的。五、“流感”死者感染的其实是新冠肺炎《追问》称：“今年2月21日，日本朝日电视台报道的‘美国1.4万名因流感致死的人中部分可能死于新冠肺炎’掀起热议。美疾控中心2月底发布的报告显示，今冬流感季美国估计已有至少3200万流感。 3月11日在美国众议院，美国疾控中心主任罗伯特·雷德菲尔德(Robert Redfield)亲口承认，在美国，确实有一些承认。美国流感感染者中，到底有多少新冠病例？美国有没有借流感来掩盖新冠肺炎的情况？美国何时才能公开美国流感病毒样本及基因序列信息，或者允许世卫组织或联合国派遣专家采样分析？”所谓日本朝日电视台报道的“美国1.4万名因流感致死的人中部分可能死于新冠肺炎”早已被辟谣。朝日电视台是经常报道假新闻的。美国疾控中心(CDC)2月22日回应环球时报-环球网采访人员询问表示，到目前为止， CDC没有证据支持日本朝日电视台的相关猜测。截至2月22日晚，美国一共有35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其中美国本土检测发现14例，另有21例发生在从中国武汉和日本“钻石公主”号邮轮撤侨回国的人员当中。《追问》的作者连环球时报-环球网采访人员的辟谣报道都不看，还要继续传谣？所谓美国疾控中心主任承认“流感”死者感染的其实是新冠肺炎，是中国某些媒体故意或无意地歪曲原话的谣传。其实，看过美国疾控中心主任讲话原始视频，且正确理解上下文意者，就知道，人家只是说因为没有进行新冠病毒检测，美国有的感染者被当成得了流感，死后尸检才发现是新冠病毒感染，说的是当时3月份的事，并非美国本土公布发现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以前的事。阴谋论者是把美国疾控中心主任的讲话加以歪曲，然后推理出美国疾控中心承认新冠病毒是在美国起源， “可能是美军把疫情带到了中国”的阴谋论。六、这么快是怎么拿到毒株的《追问》称：“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3月16日称，生物科技公司Moderna Inc. (MRNA)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试验性疫苗已开始首次人体测试。对于全球首次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疫苗人体试验在美国启动一事，专家表示，美国这一针实在太快了，除非很早就开始进行试验，更早的（思宁注：《追问》未经《人民日报》纸质版编辑审稿，才出现抄袭别的自媒体，在此处误“地”为“的”的错别字）拿到了病毒株。美国疫苗人体试验为何进行得如此之快？美国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获得的毒株？”这是外行人才相信的阴谋论。 3月21日，思宁发表《央视的病毒株阴谋论》辟谣过了。3月17日，央视“今日关注”节目采访清华长庚医院急危重症部部长陈旭岩。在谈到美国当日开展新冠疫苗临床试验时，陈旭岩的原话和主持人的插话是：“今天应该说，对我来讲，我觉得非常吃惊的是美国这一针打在人体身上的这一支疫苗，因为从推断上来讲实在是太快了。前面的动物试验的这些消息，至少是我们是没有的。从时间点上来推断来讲呢，也是觉得还是太快了。因为疫苗的研发，它一定是有一系列的国际标准的这个法规，再加上这个技术标准。所以，它有些就是必须不能跳过的东西就不能跳过。所以它是要有一个时间点来的（主持人：首先你得先取到这个病毒株，对吧？）是啊，是。类似先做药学研究方面的研究，它的参数拿到……然后才会非常谨慎地打到人身上，所以美国今天这一针，我还是觉得非常非常非常快的了，或者很早的了（主持人：有的时间它是没办法跳跃的）对对对。除非说我们自己猜一下，除非他很早就开始做这样的准备（主持人：除非你更早地拿到了病毒株）对，对，对对对。 ”这是配合所谓新冠病毒是美国生化基地制造，在军运会期间由美军在武汉传播的阴谋论谣言的。陈旭岩并非疫苗专家，她的猜测分析并无专业权威性，而是外行的臆测。 3月16日，美国Moderna公司开展的并非陈旭岩理解的传统灭活疫苗临床试验，而是mRNA新冠疫苗临床试验。 mRNA新冠疫苗属于核酸疫苗，其研发是不需要拿到病毒株的，有基因序列即可。据报道， 1月11日，复旦大学张永振教授的团队首个将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公布。因此，美国专家完全可以根据中国公布的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来研发mRNA新冠疫苗。这个在时间逻辑上是可以理解的。陈旭岩要么外行不懂，要么假装不懂，故意混淆传统灭活疫苗研制和核酸疫苗研制的不同来误导公众。可见，阴谋论往往是反科学反理性的。在民众普遍缺乏科学素养的中国内地，许多媒体和自媒体宣传阴谋论，忽悠的就是广大缺乏科学素养的民众。2020年5月1日分页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