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我在成都修古籍:扎根洛带古镇的一群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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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里的古籍修复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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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里展览的破损古籍
平均36岁 , 扎根洛带古镇的一群年轻人
用手艺和初心 , 让历经虫蛀、鼠啮、霉蚀的古籍“返老还童” 并受到《****》关注
“和字画古籍对话 , 没有容错率”
龙泉山 , 洛带古镇 , 青山环绕 。
4月13日上午10点 , 洛带古镇街头清冽之气尚存 , 雨水沿屋顶飞檐翘角而下 , 打在行人伞上发出滴答的闷响 。 由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创建的洛带·艺匠古籍文献修复博物馆 , 坐落于此 。 这是中国第一家 , 也是唯一一家专业展示纸质文献修复技艺的博物馆 。
在这座三层小楼里 , 古籍经过修复师们的“鬼斧神工” , 可以穿越时空隧道“返老还童” 。 近日 , 这家古籍文献修复博物馆还上了《****》 。
博物馆有30余位古籍文献修复师 , 平均年龄只有36岁 。 13日 ,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采访人员采访了这些年轻的古籍修复师 , 看他们如何通过双手 , “唤醒”那些垂垂老矣的古籍 。
34岁“老师傅”
学徒时期很难熬 , 月薪仅千来元
“这是值得我付出一生的职业”
上午9点 , 博物馆的古籍修复师们就已抵达岗位 , 大家都安安静静有节奏地各自忙碌着 , 有一种独属于这里的劳动的韵律——修复师之间几无对话 , 面前是呈扇形排开的工具:镊子、挑针、竹启子、剪刀、毛笔等 。 藉由这些工具 , 修复师们让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籍得以重现生机 。
34岁的施英涛是这里的字画修复师 , 他是在26岁那年进来的 。 在这里 , 每个初来的人都要熬过9个月的学徒期 , 跟着老师傅打打下手 , 手把手学艺 。 每天 , 他帮师傅擦桌子 , 干些杂活儿 , 师傅开始工作了 , 自己则在一旁学补洞 , 调浆糊 , 学托表……
施英涛是一个瘦高结实的小伙儿 , 8年前 , 中心招古籍修复师 , 他在人才市场看到了 , “觉得新鲜好奇就进来了” 。 在这之前 , 他换过七八种职业 , 做得最久的是影楼摄影师 。
他坦言 , 这是一种绝对的转变 。 施英涛大学专业是电子商务 , 此前从未想过和文字工作沾边 。 谈及自己的性格 , 他腼腆一笑 , 耳根子一红 , 从牙缝中挤出“那是相当跳脱”六个字 , 说完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
他并不认为学历、专业是从事古籍修复的障碍 。 他告诉采访人员 , 中心30余位古籍修复师背后都有不同的故事 , “来这里之前 , 他们有的是高学历公务员 , 有的是出租车司机 , 还有放弃高收入的汽车销售经理 。 ”但不管是谁 , 活儿 , 都得严谨踏实地干 。
大多数人都提及 , 这是一个枯燥乏味的活儿 。 施英涛刚来的9个月 , 坐在板凳上 , 反复补了几个月的洞 , 调了几个月的浆糊 , 练了几个月的基本功 。 “古籍都十分珍贵 , 学徒的这几个月 , 碰不到古籍 。 ”
这是一个清苦的活儿 , 从学徒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期 , 施英涛月收入都只有一千来元 。
这也是一个费神的活儿 。 8年里 , 施英涛从最开始的古籍修复转为字画修复 , 两者都有20多道工序 。 古籍修复几乎全程需要坐着干 , 字画则需站着 , 时间少则月余 , 长达几年 , “久而久之 , 颈椎、腰部都不太好使了 。 ”
这还是一个要沉下心来的活儿 。 施英涛告诉采访人员 , 古籍修复师是一个冷门职业 , 技术性强 , 入门也较难 。 “必须全神贯注地揣摩古籍的特性 , 连纸张的厚度、PH值都得一一测验 , 和字画古籍对话 , 没有容错率 。 ”在这里 , 上班时间不允许大家交流工作以外的话题 , 对于性格“相当跳脱”的施英涛来说 , “刚开始非常难熬 , 后来习惯了也就做下来了” 。分页标题
8年时间 , 虽然修复了无数古籍字画 , 但经手的作品 , 施英涛总是熟悉的 。 看着一件残破的古籍被修好 , 他的内心总是被成就感充满 。 多少钱成交 , 他不在意 , 但东西能被骄傲地交出去 , 能让几百年前古人的智慧从碎纸片中还原并呈现在世人面前 , 这是让他开心的 。
在数次更换的工作里 , 这是施英涛待得最久、也最开心的岗位 。 “在这个地方 , 大家都没什么计较 。 这也是值得我付出一生的职业 。 ”他告诉采访人员 。
23岁“新手”
第一次触摸古籍感到紧张
很有趣的工作 , 也很“治愈”
23岁的黎彦君 , 是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里最年轻的古籍修复师 。 她穿着朴素 , 戴着副黑框眼镜 , 谈及工作时 , 镜片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 随后双眸弯成一道月牙对采访人员说:“这是一项十分有趣的工作 , 我不是强迫症 , 但这项工作真的很‘治愈’ 。 ”
这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 , 陪伴她3年 , 延续至今 。
黎彦君也是专科毕业 , 大学毕业后偶然发现中心在做古籍修复培训 , 培训结束就留了下来。 和施英涛一样 , 黎彦君刚来时的学徒生涯 , 也是“很枯燥难熬的” 。 拆线、配纸、调浆糊、补洞、托表、隐补、喷水压平、压实……这些工作都是古籍修复中最基础也最繁琐的部分 。 春去秋来 , 时间在这座古朴的小楼里流转 , 黎彦君和师傅在操作台前 , 往往一坐就是一天 。
“紧张!”谈及第一次触摸古籍的感受 , 黎彦君说 。 她告诉采访人员 , 和现在的印刷纸张不同 , 古籍所用纸张都是手工纸 , 放在光下微微透亮 。 “手指甫一摸上去 , 浓郁的书香伴随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 因为太紧张 , 手都在微微发抖 。 ”
除了紧张 , 她还将这种心情归结为敬畏 。 “这是先贤智慧的体现 , 每一件都弥足珍贵 , 不能由着自己想法动手 , 一旦出现二次损坏 , 可能很难再复原 。 ”
75岁老馆长
四川气候导致古籍保存不易
超百万件馆藏纸质文物亟待修复
馆长彭德泉告诉成都商报-红星新闻采访人员 , 古籍不限于书籍 , 字画、碑帖、拓片等都在此范畴 。 由于气候等各种原因 , 有的善本古籍浑身虫洞 , 有的整套书页黏成书砖 , 有的珍贵碑帖全是黑霉 , 都亟待进行抢救性修复 。 成立于2009年的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 , 是针对全国纸质文献修复保护的非盈利机构 , 主要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来维持机构的正常运转 。 截至2019年年底修复了超1.7万册(件)古籍 。
在一众年轻的古籍修复师里 , 75岁的彭德泉看上去毫不违和 。 彭德泉是中心的创始人之一 , 也是博物馆负责人 , 他身形清瘦 , 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 。
2009年 , 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挂牌成立 , 是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授予的国内26家“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所”中唯一的民营机构 。 10余年来 , 从最初的五六人到现在的30余人 , 从最开始的放不下东西的狭窄空间到现在1100余平方米的三层小楼 , 中心历经曲折 , 做成了国内规模最大的纸质文献修复团队 , 也是同期抢救修复古籍最多的团队 。
“我们修复的古籍很多是极为珍贵的 , 比如唐开元九年《敦煌遗书》残卷、清代李调元编印的160册《函海》等 。 ”彭德泉介绍 , 从精美拓片到古代川剧剧本 , 从李鸿章的条轴对联到朱拓的汉代瓦当 , 在修复师们的努力下 , 这些古籍重新与世人见面 。
彭德泉表示 , 四川地域特殊 , 气候闷热潮湿 , 所以书籍霉变、虫蛀、酸化、脆化、絮化、粘连等损坏非常严重 。 “据不完全统计 , 全国共有5000万册(件)古籍 , 四川作为一个文献大省 , 馆藏的纸质文物有200多万册(件) , 亟待修复的就占了半数以上 。 这都是相当保守的数字 。 ”他反复强调 。
从人员配备来看 , 目前全国共有1000余位专业从事纸质修复的工作者 , 四川有60人左右 , “是真正的‘国宝’ 。 这行的报酬低 , 如果不是对古籍存有一种敬畏的情怀 , 是做不了保护抢救工作的 。 ”彭德泉说 。分页标题
彭德泉曾就此算了笔账 , 按照上述馆藏古籍数量、损坏率、人员配备来看 , 就算全年无休 , 修复古籍也是几百年的事业 。 “但古籍每一秒都在经历时间的考验 , 是永远修不完的 。 ”如何让更多年轻人加入这项事业 , 是彭德泉一直忧心的事 。 为此 , 去年底 , 博物馆对市民游客免费开放 , 许多高校古籍文献研究团队和中小学生也来此学习实践 。
“古籍修复必须耐得住寂寞 , 静得下心来 。 ”在浮躁的当下 , 彭德泉希望更多年轻人走进来 , 让行业得以延续 。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采访人员 彭祥萍 摄影采访人员 吕国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