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学」怪老头的但丁和列那狐


_本文原题:怪老头的但丁和列那狐
吾 喜
文 |勤奋的青猫 , 文艺学编辑
图摄 |朱妖 , 独立摄影师

「文艺学」怪老头的但丁和列那狐
本文插图
但丁、列那狐传奇 ,
每次看到它们俩 ,
我都会先哈哈哈哈笑一阵 ,
然后是怀念 , 和更多的反思 。
这套流程已维系多年 ,
还要从大学时说起 ,
我的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 ,
大概大二有一门课叫外国文学史 ,
授课教授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怪老头” 。
怪老头当时在学校里颇有名气 ,
尤其受到其他院系同学的追捧 ,
可谓当时老师中的“流量之王” 。
怪老头讲文学史重点不在历史谱系 ,
而在作家作品的思想和社会现象 ,
语言表达重在“一语中的”“金句频出”
且声调高低有节奏像是练过美声 。
偶尔教室的麦吱吱作响不太好用 ,
他卸了麦仅凭原声
也能传到其他教室里干扰别人的课堂 。
他习惯将社会现象联系文学作品来解读 ,
可能因为深受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影响 ,
他的观点总是带有强烈的批判性 ,
以至于我们时常感觉上课就像是经受一次洗礼 。
当然 , 他的批判是批判 , 而不是发泄情绪的喷 。
也有情绪过激的时候 ,
我理解为那是为了以刺激来实现唤醒 ,
以唤醒来换取铭记 。
比如讲《双城记》 , 他讲到马车肆无忌惮飞奔撞到平民后丢出几个钱币这个情节时 , 就会翻开他收集的新闻剪报(他会把平时看到的部分报纸新闻剪下来贴在他的资料文件里) , 说到 , 同学们 , 你以为这是1859年的遥远的巴黎和伦敦?不 , 它也是2003年的离我们不远的某某城 。 随后给我们展示一下他剪下来那条新闻“标本” 。
【「文艺学」怪老头的但丁和列那狐】他会接着讲回《双城记》来 , 开始自古至今地讲述人类对生命漠视的种种表现以及恶果 , 进而讲到人性……最后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 也就是他“情绪过激”的时刻——社会如果真的想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 让这个车主不会再漠视生命 , 就应该让这个车主也用死者同样的经历感受到什么是被他漠视的生命……
怪老头把课堂当成了殿堂 ,
对社会现实展开无限抨击 。
他经常讲着讲着 , 自己就愤怒了 , 那锃亮的大脑门儿 , 洪亮的大嗓门儿 , 操着一口说不清是从哪地方言演化而来的普通话 , 那如闪电狗的激光眼一样的坚定的眼神不停地扫射着我们这群“小青虫”……他常说我们像小青虫 , 三观还没成型 , 没在社会里历练过 , 很弱又是带有希望和生命力的一个群体 。
偶尔讲到动情处 , 强烈的宇宙使命感会附身说:小青虫们要好好长大 , 不要长歪 , 长大后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 改变糟糕的世界!
他的思想和理想感染过很多人 ,
有一年 , 学期最后一节他的课 ,
他讲完后 ,
全体同学站起来向他深鞠一躬 ,
齐声说了感谢 , 好像还说了别的 ,
那不是我们班 , 我没有记得 。
那是我们同年的新闻专业 。
其实我有点羡慕他们 , 做了我想做却没做的事 。 我们中文专业好像普遍很内敛 , 很少有这样的热血激情行动 , 心态也好像是总有点看过世态炎凉久经沧桑心无波澜的老人模样 。
怪老头给我们讲过两学期的课 , 很多具体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 , 唯独记得《列那狐传奇》和但丁 。
说来好笑 , 这其实是一次挨喷的经历 。 那天我们宿舍四只“小青虫”去接受“怪老头”的洗礼 , 迟到了 , 而且我很不低调地穿了一件在当年并不多见的“iPhone粉”大衣 , 就是那种穿出去会被很多眼睛唰唰唰的那种颜色 。 我们四个混成一排进了教室 , 而且很高调地坐在事先占好位的很c位的位置 。分页标题
那节课 , 怪老头讲但丁 , 讲《神曲》 。
那段时间我正对基督教感兴趣 , 学期结课论文也是打算写《圣经》的 , 所以很想好好听《神曲》 , 但其他三只小青虫可能是早饭吃开心了 , 异常亢奋 , 那天不知道怎么了 , 前前后后的青虫们好像都比平时亢奋 。
后面青虫碰我一下说:诶你今天怎么穿这么粉?
我回头大概是反问了句好不好看……
前面的青虫又问我说:你有头绳么?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只有这一个诶 。
左左边青虫碰了我一下 , 我还没来得及回 。
左边青虫又示意我:左左边青虫叫你有事 。
我绕过左青虫碰了一下左左青虫问:什么事?
左左青虫说:我今天头发扎的还行么?
我应该是回了:还行 。
左青虫说:行什么呀 , 跟xxx似的
然后左青虫和左左青虫开始悄悄blabla
我大概是看出老师要生气就提醒了他们快听课…
这时怪老头也停顿了……
我们都不敢动了 。
怪老头继续 。
这时左青虫突然噗呲笑了起来 , 用她那经典的搞怪表情说左左青虫的头发扎的有多好笑
我其实并没get到她的笑点 , 但还是笑了 。
左左青虫看到我们在笑她 , 开始表达抗议 。
我大概说了老师要生气了赶紧打住 。。
左青虫和左左青虫终于安静了……
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出其不意 。
这时一直很安静的右青虫 , 歪着头问我:
老师讲到哪了?我怎么没找到?
我说上节课讲到《列那狐传奇》
这节课要往下讲 , 应该是《神曲》
右青虫嫌我声音太小 , 稍微放大音量说:什么传奇?我怎么不记得!
我去她的书上翻到《列那狐传奇》指着那几个字 , 说:就这个!
她说:嗷~
“嗷”的话音未落 , 怪老头怒了!
怪老头操着那口不知道是从哪里的方言演化而来的普通话 , 字字掷地有声:有的同学从进教室开始 , 左顾右盼 , 没完没了………… 这节课我们讲但丁 , 讲《神曲》 , 这几位同学要重点听听 , 学学什么叫“敬畏”!
老师转身在巨大的黑板上写了巨大的“敬畏”两个字 。 同时拿我们举例:这几个同学在《神曲》里 , 死后就该在“炼狱”的一层……
我们四个面面相觑 , 三只青虫低下了头 , 我其实也应该低头的 , 但我自认为很冤枉 , 没我什么事 , 我一直在劝她们好好听课 , 我也一直心想好好听课 , 问心无愧的我好像很理直气壮正义附身 , 竟然傲娇地抬起了头 , 正视他的双眼 , 以表示我的不满 。
如果说当时怪老头的眼神是闪电狗的激光眼 , 那我应该是……另一只闪电狗的激光眼 。 我仿佛能听见电波的声音 , 吱吱吱吱……
怪老头突然放大招——看着我说:你看什么看 , 说的就是你!
这简直成了青虫们后来回忆大学课堂时光时最爆笑的场景之一 。
那一节课 , 怪老头从头到尾没有放过我们 , 讲到任何一个情节都能套用到我们四个身上 , 后来变成了套用到我一个人身上 。
…………
下课后 , 我们都笑翻了 。
时隔多年 , 我常会想起“敬畏”这两个字 。
后来有一次去佛罗伦萨 , 看到但丁故居 , 我想给怪老头发消息说感谢他所讲过的但丁和敬畏 , 可是我后来又想到我除了抒发自我情绪给怪老头之外还能为怪老头带来什么呢 , 况且我比那时候更懂“敬畏”了吗 , 这说来又很惭愧 。 所以只好借用一首流行歌词来表达最合适——“不打搅 , 是我的温柔” 。
怪老头给我们上了很多人生大课 , 他在小青虫们三观渐成的时候 , 给他们的血液注入了不少真善美的文学观 , 那时候我们多半不懂它的价值 , 有些话也似懂非懂 , 如今懂了一些 , 心有感激 , 但细想来却也好像没那么懂 , 就只有反反复复去做 , 去经历 , 去反思 。分页标题
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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