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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健身时代 , 我们看到的是身体和劳动的割裂 , 本体和影像的割裂 。
身体成为外在于自我的一部分 , 是审美和凝视的对象 , 是与他人一较高低的工具 。 在现代人的观念里 , 唯一不可分割的单位就是个体 , 我们首先要确立自我的上帝地位 , 划定自我与外部的界限 , 然而那些本该和自己一体的东西也被分割出来:肉身成了外在的影像 , 健康成了单纯的目标和对象 。
无用的肌肉:健身重塑审美
事实上 , 健身房在西方的崛起 , 原本就受益于摄影术 , 摄影术让西方肌肉美男的审美体系得以普及 。
在大众媒体时代 , 健美运动员和健身爱好者在动作片和健身比赛中找到他们理想的形象 。 杂耍表演者、普鲁士人尤金·桑德很早就意识到在自我宣传活动中使用展现自己身材的照片 , 会令人印象深刻 , 此后他创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健康和健身的商业帝国” 。
美国流行文化中的超级英雄崇拜 , 也催生了健美肌肉身材的崇拜 , 比如超人那样“满是肌肉的方下巴超级英雄” , 展示了“美国的军事、经济和政治力量” 。 然而 , 在合成代谢类固醇的出现和滥用之前 , 这种过度饱胀的身材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 从病理学上来看 , 沉迷于此也是一种肌肉上瘾症 , “健身过度症”或者“猛男情结” 。
然而 , 漂亮的肌肉恰恰是没用的 , 正常的运动状态并不会导致这些肌肉的过度发展 , 我们的身体不会用到这些“最强”的肌肉 。 这不同于传统的身体审美 。 对传统审美而言 , 强身和审美应当是一体的 。 古希腊人的理想身材是战斗英雄的身材 , 但这不只是单纯的漂亮 , 而是一种从当时的战争、劳作和运动形式里发展出来的身体美德 。
健身的肌肉之美 , 是一种与“存在”本身相分离的美 。 在大众体育时代 , 我们对于身体的审美还是非常不精确的 , 但是那个不精确的身体却好用 , 好用才体现出健康的真正意义 。
“我的健身史”:一种自我升华?
今天有越来越多“我的健身史”之类的叙事 。 健身者强调健身给自我带来的正向改变 , 带来更自律、更好的人生 。
跟所有运动一样 , 健身可以增进我们对身体的理解和感知 , 体验到身体变强的过程 。 身体总是诚实的 。 “健身教”和“跑步教”之所以被戏称为“宗教”也因为这种身体改变的确带来真实的生命经验升华 。
然而这种自我打磨与自我克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 却是存疑的 。 当人们说“健身教”时 , 往往是心怀戏谑的 。
埃里克·查林在《完美殿堂:健身房发展史》一文中表示 , 在现代社会中 , 健身房是一个“准宗教空间” , 人们聚集在一起 , “穿特别的衣服 , 吃特别的食物 , 共同参加吸收和奉献仪式” 。
马克·格里夫在《反对健身》一文中则强调 , “去健身房的人是唯一的福音传播者” 。 健身的神秘之处在于 , 总有一种劝服他人的冲动伴随着它 。 健身者总是热忱地希望其他人能共享他们的经历 。
格里夫批判纯粹的现代健身范畴 , 认为它既不关乎创造性的再生产 , 也不关乎纯粹的孤独的发现 , 而只是追求一种重复的理念 。 “健身中的重复让你用自己的身体复制别人的身材和能力 , 没有任何新的发明 , 没有与他人的交流 。 尽管健身者对他的自我下手 , 但这个自我始终等同于可见的表面 。 尽管他锻炼自己的身体 , 但重复使这个身体始终变成任何人的身体 。 ”
批判健身的学者们总是批判健身背后的内涵不足 。 尽管人们从希腊人那里借来了“健身房”(gymnasium)的概念 , 但我们现代的健身房却丝毫不具有他们的精神 。 古希腊健身是一项公开的、竞争性的活动 , 古希腊健身房则是展开辩论、发展社会人格的公共场所 , 也是思想与哲学言论的发源地 。
而今天的健身产业 , 呼应的则是今天身体管理的焦虑 , “我的健身史”表达的是一种新自由主义的身体观:我要对我的身体负全责 , 使之符合社会预期 。 健身不是一项真正公共的活动 , 它要和大众体育区分开来 , 后者是廉价的、公开的、缺少收益的 , 不符合新自由主义的逻辑 , 也因而被今天的运动市场排挤出去 。
稿源:(新京报)
【】网址:/a/2019/1228/010news190340.html
标题:新京报:健身热的文化与技术逻辑(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