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华大学当一名青年教师是怎样的体验?
当五爷们来到明斋的办公室,准备采访戎珂老师时,戎珂不慌不忙地拿起一袋咖啡豆,熟练地装入咖啡机、打磨、等待,然后倒上几杯,招待了我们。温香四溢。
戎珂的办公室更像是温暖的书房而不是冰冷的工作地。小小的一间屋子,折叠式讨论桌、黑板、投影屏“五脏俱全”,其间点缀着绿植,还有一台咖啡机。
“我的这些都是英国的同事刚带过来的。”戎珂笑着向同学们解释道,然后提着剩下的半壶咖啡,走向隔壁,“社科学院大家都喜欢串门,一起喝个咖啡讨论讨论问题。”
接下来,我们一起来聊聊在清华当一名青年教师的故事。
(青椒,是高校青年教师的别称。)
出场青椒:
戎珂 社科学院副教授,2011年剑桥大学博士毕业,研究方向为商业/创新生态和平台经济。“我可能有点工作狂,当然我也很想旅游。play hard, working hard.”
鲁楠 法学院助理教授,2012年清华大学博士毕业,从事比较法基本理论、法律全球化、法律与发展问题研究。所教《比较法导论》,连续两年学生评价均为全校前5%。
张莹莹 化学系副教授,2007年北京大学博士毕业,研究领域为低维纳米碳材料、柔性电子器件等。“我建议学生早上8点半的时候能到实验室,然后周末就是一定要休息一天。”
佘顶 核研院助理教授,2013年清华大学博士毕业,主要研究领域为反应堆物理。“看学生做出成果,会比自己写论文更高兴。”
选择学术:
“灵魂的自由”
喝咖啡的习惯是戎珂在剑桥读博士的时候养成的,也正是从那时起他有了做学术的打算。
“剑桥给我很安静的感觉,风光特别好,咖啡馆特别多。”戎珂当时的系馆出门就是牛顿的数学桥,后面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和沃森、克里克公布DNA双螺旋结构的酒吧。他和导师或者同学讨论学术时,常常在咖啡馆泡一下午。“在求知和致知的时候,有一种很愉悦的感觉。”
博士毕业后,戎珂先是在英国做了六年的教职。由于他的研究一直和中国息息相关,加上对于母校的情愫,在积累了一定的经历之后,他又回到了清华。
相比戎珂在博士时就坚定了做学术,有些青椒则是尝试了其他可能性后,重回学术之路。
鲁楠本科毕业后,当过一年律师,觉得做得并不习惯,又回到校园读书。读硕士时,鲁楠又同时考了国家公务员和博士,并在同一天收到了通知,而最终,他选择了学术。
鲁楠觉得,自己内心一直有着对学术的追求:“我想起曾经和一位公务员见面,问起他写过的专著,他就拿出来一本关于法律实务方面的小册子。我说还有没有?他说没有了。我想如果我一辈子只写这么一个东西,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鲁楠十分清楚学术之路的漫长和艰辛。“付出巨大,结果却不一定和你的付出相匹配。”不过在面临选择时,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很幸运的是最后走通了。”
张莹莹曾在外企工作过半年多,但是由于觉得自己所受的科研训练和所培养起来的科研能力在外企不能充分发挥,遂辞职到美国做博士后,三年之后来到清华。
“我所感受到的企业的研发,和在学校里的自主研究差别很大,通常是被市场牵着鼻子走,很难掌控自己的未来。”张莹莹想了想,“而在学校里的研究是非常自由的,可以跟着自己兴趣和判断走,这种思想和灵魂上的自由十分宝贵。”
鲁楠和自己导师主导的“比较法丛书”
教师本职:
“讲课是一门良心活儿”
“我作为一名老师,不管评价体系是什么样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教课。”鲁楠这样给自己定位。
鲁楠教学《比较法导论》两年,两次学生评价均是全校前5%。
对于青年教师来说,对于教学往往特别重视。又由于手头没有现成的教案,加上教学经验的不足,通常会付出更多心血。
张莹莹去年第一次上物理化学的时候,心思基本都放在教学上。今年是第二次上这门课了,依然会付出很多时间。“我是星期一和星期三的课,周一二三这三天包括晚上的时间,都在会教学上面。”
但是作为一名学者,他们希望有相对完整的时间,没有任何干扰地从事阅读和思考。如何平衡教学和科研,也就成为一门学问。
不过教学和科研本身也并不能完全分开,鲁楠援引了法学院赵晓力老师的一句话,“实际上一个学者一生当中进步最快的时期是他刚从博士毕业当大学老师毕业的前两年。”“你以为你懂的,要用通俗的语言讲给一点都不懂的学生时,发现自己其实没懂,”鲁楠根据自己的亲身体会说起。
“从长远看教学一定会促进科研,”张莹莹觉得,“短期来看,教学会使得科研的脚步慢一些,但是也会逼迫自己集中精力考虑最关键最重要的问题。”
实际上,对于大学教授,教学与未来发展并不那么矛盾,而青年教师们更是以极大的热忱投入到了教学之中。
“讲课是个良心活儿”,鲁楠说,“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尽全力把真正的东西教给学生。”
亦师亦友:
“更朋友一点”
“你看我现在像学生吗?”戎珂笑着问采访的同学们。对于刚毕业没几年就回校带学生的青椒来说,学生们往往和自己是一个年龄段的,在一起可能傻傻分不清老师和学生。
由于年龄的相仿,青椒往往更容易站在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
“偶尔花点时间跟他们吃饭,能给他们灌点鸡汤也是可以的。”戎珂谈起学生来就很开心,“我们在一块也不是只讨论学术。因为我在国外的时候去过三十多个国家,多半是开会的时候去的,所以我会鼓励他们赶紧去外面看看。”
戎珂在办公室
“一般我带的学生,叫我老师的也有,叫我师兄的也有,辈分都比较乱了。”想起自己的学生,佘顶笑道,“我有时候会请他们一起吃饭,不过这个度不好把握。我也在想,跟学生应该是特别亲密呢,还是稍微把生活和工作分开比较好?”
不过佘顶还是乐于对学生要求更宽松点:“以前我做科研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现在带学生,潜意识就会觉得,你这里没做好没关系,努力就好。”
“那时候学生少就手把手地教着做实验,也可以手把手地和学生一起做实验。”张莹莹回忆道,“由于朝夕相处,慢慢会把组里的老师同学当成亲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面对生活:
“寻找适合自己的平衡”
在北京工作生活,房子总是绕不开的话题。
“学校目前只能给青年教师提供一段时间的周转房,以现在的工资想买个五道口的房子我觉得不太可能,”戎珂笑言,“我可能心态比较好,也没考虑太多这件事情。我已经忙得没有时间考虑这种东西。我就把我学术成果做好了,那些物质东西可能就会有了吧。”
面对生活压力,佘顶也很坦然,“生活压力肯定是有的。在学校里边做科研,结婚生子、买房等很多方面都要比外边慢一些吧。”对于佘顶来说,结婚后选择先不要小孩,他自嘲道,“我父亲在我现在这个年纪,早把我生出来了。”
张莹莹和儿子
也许处于教研一线的青年女性教师对工作与陪孩子的冲突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由于晚上和周末也常常要工作,照顾小孩的时间比别的妈妈会少很多,这方面总觉得比较愧疚。”张莹莹说,“然而,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自己寻找适合自己的平衡就好。”
青年教师:
“一生最好的选择”
每到毕业季,总有一批大三和大四的学生来找鲁楠,询问如何做出选择,是工作、读研究生还是留学。鲁楠对此深有感触,而他每次都建议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把算盘都扔到一边去,真正问问自己的内心最喜欢什么。”
戎珂说,他选择的清华,是他心中家一样的地方。“我选择清华是因为这是以前本科培养我的地方,我认可这个单位认可这个精神。来这里我可以考虑很多的折扣,我工资可以低一点,我头衔可以不那么光鲜。但是我喜欢这个地方,我愿意一工作就工作几十年。”
“人需要学会适应这个世界的不完美,需要作出改变,要看到对你来讲什么是具有根本重要性的东西。”鲁楠说道:
“到中国最好的大学做老师,然后教中国最好的学生,你会影响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出去之后发挥更重要的作用,还有什么职业比这个更幸运?一旦看透这一点,不管有什么问题,我觉得都是小事一桩,总有办法会解决。”
“选择做老师的这个职业,我觉得,我将来也可以确定,是我一生最好的选择。”鲁楠说。
采写/王铭鉴、于晴、周诗宇
排版/王铭鉴
责编/周诗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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