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维熙:文学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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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从维熙





显然,人文求索的答案十分清楚了:大自然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物质的一翼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精神之一翼则是孕生人间一切艺术的摇篮。因此,我们更应该珍爱天和地以及壮美的大自然。





青年时代,我非常喜欢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并深深为孙犁先生的小说《荷花淀》而动情。之所以痴迷其中,最初只认知是诗情文字的魅力所致,等我有机缘去了湘西凤凰城和“冀中水乡”白洋淀之后,我才明白了两位大师的语言文字,是这方水土的绮丽景观,铸造了他们的“文学之魂”。





湘西气势雄浑的大山,在我意象里,是充满阳刚的一座座“男儿山”。那在高山幽谷中碧如丝带、静静而流的猛峒河,在我意象中,是一条充满阴柔情致的“女儿河”。如果没有大自然孕生这片奇山丽水,沈从文先生笔下能有风情如画的《边城》吗?





《荷花淀》的故乡白洋淀,也同样让我神往:时值秋日,芦花放白,水鸟啾鸣斜飞;穿梭于芦花荡中的舟桨,划破了水乡的寂静,睡在莲叶上的荷花,似睡似醒般地摇曳着粉色桃腮……假如孙犁先生没有钟情于这田园风景的经历,会写出《荷花淀》那样的优美文本来吗?





这里引用几句沈从文先生的孙女沈红深情怀念爷爷时,留在老先生故居中的文字:“七十年前,爷爷沿着一条沅水走出,走进那所无法毕业的人生学校,读那本未必都能看得懂的大书……他也写了许多本未必都能读得懂的小书和大书,里面有许多很美的文字和用文字作的很美的画卷。这些文字与画,托举着的永远是(沈从文)在沅水边形成的理想和梦想。”





沈红十分准确地道出了湘西的自然风情对沈老人生的影响。





再以《荷花淀》为例,这篇作品发表在黄土高原延安的《解放日报》。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与友人去天津探望孙犁先生时,曾向他讨教过这篇美文的写作问题。他说:“只当是画梦吧。人的一生梦是很多的,但只有最让你梦魂萦绕并拂之不去的感悟和记忆,才能画出它的魂魄来。”想来,身在延安的孙犁先生,面对黄土高原,心中还是难忘他记忆中的水乡风景。如此的艺术自白,让我理解到大自然的奇伟,对一个文艺家的心灵雕塑,有多么深邃的力度。





其实,大自然有时是无声的——无声的自然是一种大雅。大雅的恬静令人心旷神怡。致使我常常在柳宗元的诗章《江雪》中痴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一幅大雅图。是天、地、人和谐为一的世界。我想,当时一定是大自然的恬静安详,点燃了他的心灵之火,因而写出了这个“无声胜有声”的恬静世界。





此外,大自然有时是有声的——有声的自然是别样音乐。它不同于人世间喧嚣的噪音,是大自然中的一种动态美。早春时冰河的断裂之声,深秋时北雁南归飞舞于天幕之际;激流瀑布的垂天而落,深山幽谷中的泉水叮咚……这些富有动感的画面和音响,同样为自然界所独有,它能引起人的千古幽思和人生咏叹,这不仅是艺术萌发的起点,也是艺术峰回路转的终极归宿。





青年时代,我曾读过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先生的《白净草原》,在他笔下一草一木,都成了鲜活的生灵,让人感悟到大自然和弦,比任何音乐旋律都要富有生气。俄罗斯作家中的另一位托尔斯泰先生,有一次,坐马车行驶过草原,看见车轮辗过的野草,迅速地挺直了腰身,敏感地联想到从不屈服的高加索人英勇悲壮的斗争精神,从而创作出中篇小说《哈吉·穆拉特》——一丛丛倒下后又挺直腰身的大自然的野草,居然成了点燃文学的星星之火。我国词作家乔羽先生,看见一只蝴蝶飞进他的窗子,立刻见景生情地写出了《思念》——作曲家谷建芬,将其谱写成一支撩人情思的歌曲。而无论那根在车轮下挺直了腰身的劲草,还是那只闯进乔羽窗子的蝴蝶,都不是无名无姓——它们来自于大自然。





显然,人文求索的答案十分清楚了:大自然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物质的一翼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精神之一翼则是孕生人间一切艺术的摇篮。因此,我们更应该珍爱天和地以及壮美的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