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浏阳装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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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癸丑月丁巳日(1月26日),长沙大雪,宜祭祀、安碓硙、结网,余事勿取。
单以黄历论,这一日平淡至极;以天气论,天寒地冻外加漫天雪花,却是刘志章的吉日。
36岁的刘志章在东信烟花厂装火药,装了15年,他深知,气温越低,火药越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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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梁周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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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省爆竹之制造,始于唐。盛于宋,发源于浏阳也。”
拥有1400多年历史的浏阳花炮是烟花届的圣品,冠绝天下,同时,浏阳也占据着全国烟花爆竹市场80%的内销份额和90%以上的出口份额。
早上8点,东信烟花厂打开了厂门,员工们三三两两入内。因为烟花行业的特殊性,东信厂单一个厂的场地便占地2000亩,这里有山,有水库,当然还有厂房。
厂区里,一些仓库大门的“辟火符”已经褪色——浏阳大小烟花厂都会贴一些“辟火符”,这是古老相传的行业习惯,好比过年家家户户贴门神求平安一样。
花炮手艺人流传一句老话“一纸二硝三做手”,传统鞭炮工艺有12道流程、72道工序,而装火药的“做手”是最关键环节。
黑火药只能由工人徒手装壳的。这种古老而常见的炸药敏感、易燃,破坏力极强。作为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黑火药由硝石、木炭、硫磺按一定比例搭配而成,从古至今常被用于制作烟花爆竹。直到19世纪,黑火药是世界上唯一的炸药。
从安全角度考虑,30多号人组成的礼花弹装药线,被单独安置于厂区的丘陵低洼地带。每一个装药工人必须在单独的工作间里作业,并配备摄像头。两个工作间距离五十米左右,中间隔着黄泥土堆砌的火药仓库。即便是扯着嗓子喊话,相邻的装药工人也未必听得见。
这样孤独而清冷的工作方式,只是为了安全,“万一出事故,不会祸及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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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平米泥房,三公斤黑火药,一个人。
36岁的刘志章就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和礼花弹打了15年交道。戴着口罩、耳罩和鸭舌帽的他,站在一尺工作台前,手脚麻利,动作娴熟。光是5寸大小的礼花弹,他每天就要装300个。
刘志章
拿起圆形纸板压成的弹壳,两瓣各自舀上一层黑乎乎的亮珠球、包上一捧黑火药,然后“啪”地合在一起,中间接缝不严的位置需要用木槌小心敲打,最后缠上几圈透明胶带,一颗礼花弹的雏形就完工了。
虽然整个流程仅需几秒,但每一步都暗藏玄机。刘志章说,“火药不能超过球壳边缘,不然一挤压摩擦就会爆炸。”
每个工作间限定的火药量为三公斤。三公斤黑火药的威力不可小觑,可以瞬间将人炸飞。
“心态比手艺更重要。”每天与火星即可点燃的“危险品”一起工作,刘志章必须胆大心细。除了过硬的心理素质,还要耐得住寂寞。“千万不能带着情绪上班,一琢磨事就会分心,分心了容易出事。”
礼花弹的制作对于工作环境和操作要求也格外严苛。除了身着棉质工作服、每隔一小时静电消除处理,装药工人还需要在操作间外常备一桶自来水,用于工作结束后的粉尘清理。走在装球流水线的过道上,还能看到零星晾着被粉尘染成黑色的白口罩。到了夏季高温天,刘志章的工作时间更是从白天改成了半夜2点上班,早上10点下班。
晾着被粉尘染成黑色的白口罩
“一点都不孤独,我心态好!”刘志章腼腆地笑着,每月五千的收入足以支撑他和家人在浏阳的生活,逢年过节,他都要骑上一小时的摩托车回家和孩子吃饭。
小房子的门口储物间,放着一只手机和一个苹果,苹果是前几天元旦厂里发的,刘志章没舍得吃,一直放着,毕竟“平平安安”是这个行业唯一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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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刘志章每天站在工作间里8个小时,做了近150万个礼花弹。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立体的火光声色,从东信烟花厂飞到全球,参与无数国际庆典,也在中国北京奥运会、60周年国庆、上海世博会、北京APEC(亚太经合组织第22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等国内重要场合大放光彩。
东信烟花在北京奥运会上燃放
2003年,21岁的刘志章退伍归来,便开始学习礼花弹的装药工序。他正好赶上了浏阳烟花的鼎盛时期,也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烟花。“我从小就喜欢烟花,没想到一辈子都要和烟花打交道了。”
据统计,1995年到2005年是浏阳烟花的“黄金十年”。从1998年到2007年的十年间,中国烟花爆竹的总产值已经达到180亿元,20年增长40倍,其中出口约40亿元。
50岁的钟自远是地道的浏阳人,也是东信烟花集团的技术部部长。研究了20年的烟花燃放测试,他的听力下降了不少。每天傍晚,厂里的空地上都会燃放各式烟花礼炮,供客户看样。即使烟花迷人又磨人,但他还是坚守着,“我们都热爱这个职业。”
质量部部长章祥若从1980年开始从事烟花产业,至今已38年。这个精通光学、声学、力学、爆炸学的老烟花人,经历了烟花行业的大起大落。2008年,他亲历北京奥运会的烟花制作与燃放,至今记忆犹新,“两年前就开始筹办,200多个品种里挑了几十款,笑脸、风铃、牡丹花卉,还有鸟巢外的龙形水系,都是我们东信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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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阳花炮的外销传统形成于清代,早在光绪年间,浏阳花炮已经开始出口海外。
历史上,武汉从清朝开始就是大的花炮贸易中心,鞭炮或从大瑶南川河的码头荷花滩走水路,被运往醴陵、湘潭,或者就是工人们背皮篓子、挑长担、推高车,送到浏阳,然后再辗转通过水路和陆路运送到长沙、武汉,在汉口通过大的爆庄转运到上海,漂洋过海到欧美诸国。运送往东南亚的货物则从香港和澳门转运。2008年,时任浏阳市花炮局局长徐强国说,“各国所需的货物也各不相同,东南亚华人居多,热衷红炮,而欧美则以烟花为主。”
2008年,东信烟花厂外销达546万美元。2018年,东信烟花厂年产值4亿元,其中一半是出口外销。
东信烟花在迪拜燃放
根据阿里巴巴国际站的数据,来自美国、印度、俄罗斯、英国、荷兰、意大利、加拿大、法国的烟花需求最为旺盛,表现领先200余其他国家。
阿里巴巴中小企业国际贸易事业部联席总经理余涌告诉采访人员,阿里巴巴国际站已经帮助中国供应商触达了全球超过220余个国家,数以千万计的海外买家。
余涌告诉采访人员,鉴于烟花行业的特殊性,国际站对进驻平台的烟花商家有极为严格的审核标准,从商家资质、产品安全性、服务能力等多维度考量。
中国的烟花产品在全球范围内深受欢迎,在奥运会、APEC以及国际性烟花赛事中独占鳌头,正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标志。余涌认为,国际站是eWTP(电子世界贸易平台)的建设者与实践者,正在通过重塑全球贸易新秩序,帮助中小企业获得话语权,其在带动中国特色产业出海方面具有天然优势。目前,烟花、剪纸、火罐、麻将、手工油纸伞等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商品,都正在通过阿里巴巴的跨境出口业务触达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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