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平:把乡愁化为力量

杨东平:把乡愁化为力量

如果看看他们具体在做什么,就更能明白他们不是温情脉脉的浪漫书生,而是身经百战的社会工作者,致力于改变现状的斗士。

杨东平:把乡愁化为力量

上个世纪80年代启动的改革开放,其核心是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从农村社会向工商业社会转变。从“三农”问题到新农村建设,再到乡村振兴战略,农村成为推进农业现代化、城镇化和脱贫攻坚的烽烟滚滚的战场,也是公益界持续关注、不断耕耘的热土。

时至今日,农村已经从“希望的田野”那样的话语中褪色。充斥媒体的,多是凋敝、逃离、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之类的信息。连续几年春节“博士还乡”的报道,更是褪去了离乡人想象中乡愁的温情。对大多数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无论他们是从农村出来的、还是曾经上山下乡过的——乡村已经成为与己无关的模糊的远方。面对报纸和电视,所能做的只是一声叹息而已,如同在电视上看伊拉克和叙利亚。

当农村青壮年义无反顾、浩浩荡荡地奔向城市之时,有少数城市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将青春和生命投向荒芜的乡村。邱建生所在的机构叫“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追随的是民国乡建的先驱晏阳初。誉满世界的“平民教育之父”晏阳初曾以河北定县为实验区,开启了30年代蔚为壮观的乡村建设运动。晏阳初自己举家迁往农村,带动“博士下乡”的热潮,许多留学归来的博士、硕士舍弃大学校长、教授的岗位和当官升迁的机会,来到农民之中,探索农村建设、民族自强自救的道路。当年在全国各地开展的多种乡建实践,为抗日战争所中断,而后又被意识形态所遮蔽。邱健生自称“在余烬掩盖的火上,遇见民国乡建”,产生了“为中国找回晏阳初”的使命感。这既是对历史的尊重和接续,也是立足于乡土和国情,新时代乡村建设的重新出发。

杨东平:把乡愁化为力量

没有笼罩着大多数人的迷茫和焦虑,他们在乡村默默而坚忍地工作,从为乡建培养青年骨干,推动法治下乡,开展合作经济,逐渐进入乡村发展、文化生活、教育、养老等主题,建设社区大学。我参与过邱建生的大多数活动,到过河北定县的晏阳初乡建学院、厦门的国仁工友之家、海南儋州、福建培田村的社区大学等等,因此知道他的艰难曲折,他的坚毅和执著。

这种坚持不仅来自责任和使命,也来自更加深刻的情感。他笔下的“我的农村”,“犹如美丽单纯、带着泥土芬芳的姑娘,好像那条雨巷中丁香一般的女孩”。他写道“我们理想的农村,农民在经济上、精神上是独立的、自由的。情谊高于经济利益。人人有知识,人人有文化,人人有健康的身体。人人都享有家庭的天伦之乐。人人都有团体的健康的生活。环境整洁优美,富于悠闲情趣的生活。讲求科学和技术以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准。禁绝投机、赌博及一切不负责任的行为,人人都过一种有道德的生活。

与当下的现实相比,这更像是一种不切实际的书生意气。但见到邱建生,你就会认识他更像一位农人,而且长期生活在农村。他不仅看到在发展主义和消费主义的双重压力下,人类正在失去故乡;同时看到在混乱失序的表层之下,积淀千年的生存智慧和土地深沉的力量。这种对故乡和土地的信仰,不仅来自理想,而且来自朴素的情感,来自爱。“爱故乡”于是成为一个宣言,成为一个行动纲领。“把乡愁化为力量”的行动,就是“把爱带回故乡”。

如果看看他们具体在做什么,就更能明白他们不是温情脉脉的浪漫书生,而是身经百战的社会工作者,致力于改变现状的斗士。

爱故乡计划旨在动员更广泛的社会大众参与到乡土的重建中来。

1

成为乡村土地、山川、河流的守护者,成为餐桌健康的守护者,倡导生态农业与美丽乡村建设,倡导生态的消费观念,保护故乡的生态环境;

2

成为乡土文化的守护者,保护古村落、古建筑,更新、传承乡土文化,发展社区大学,推进乡土教育,保护故乡的人文环境;

3

成为乡村手工经济的守护者,倡导公平贸易,保护传统手工技艺,推动农村合作组织建设,增加农民收入,增强乡村经济的自主性;

4

成为城乡资源互动的平台,促进城乡之间在人才、资金、物资、物权等方面的有效对接和配置,推动乡村的资金互助事业,发展乡村的深度旅游,加强与社会各界的合作,激活社会的爱故乡力量。

5

创造一种新的文化理想,其中西方的工业和科学可以被学习和效仿,同时可以发扬东方文化的精神优势。

爱故乡愿意走在这条路上,让知识和义务产生连接,促进人与自己、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

“爱故乡”的具体行动,包括但不限于:在自己的家乡组织爱乡会,开展乡村建设工作;在同乡间建立QQ群等网上社区,讨论家乡建设的相关议题;与同乡一起编辑社区报;保护一座老房子;起跑一个污染企业;建立一个图书室;为家乡的孩子开展一次夏令营活动;在家乡举办一次春节晚会;写一个家乡手工艺人的故事;教会家乡妇女一种舞步;拜访至少十个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乡政府探讨一次社区建设的事;创作一首故乡之歌;在地方报纸上发表一篇与爱故乡行动相关的文章。

这不是每一个对故乡恩义未绝的人都可以做的吗?

很多人还是会不理解和不以为然:有用吗?当年,人们也这样责难晏阳初、陶行知、梁漱溟和黄炎培,斥之为“改良主义”、未能挽救农村破产命运。1934年,在定县工作五年之际,晏阳初曾坦言人才短缺、经费匮乏,面对内忧外患和天灾人祸,教育改革难被重视等各项困难;同时摆明他的态度:改造民族生活之大计,决不会刹那间成功,只能脚踏实地、一点一滴去做。今天,我们比过去更能认识这种坚忍不拔、一点一滴的努力的价值,摒弃以成败论英雄、追求短期事功的浅薄。

80年之后,中国乡村的问题和困境,其实与晏阳初时代仍然是基本相似的,只是境遇更为狭迫、情势更为紧急,无论在环境资源、道德人心、社区家庭、制度环境等各个方面。邱建生们乡村建设的基本逻辑也与前辈相似,还是启迪民智、发扬民力、改善民生,通过发扬农民的才智、技能和公共心,鼓励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协助他们改善经济和社区;在现场的研究与实验中,发展、改善新农村建设的原理与实践。可见,他们不仅有爱、有情怀、有理想,而且有清晰的理论、可操作的方案和持续的行动力。

邱建生将他们在家乡的这种努力称之为“荒原颂歌”。当然,你也可以说是悲歌、壮歌,甚或是挽歌,重要的是大地上还有他们的歌声和追求,这片土地就仍然是“希望的田野”!

本文摘自《大地上的歌者——新乡村建设工作手记》(邱建生)序言,作者杨东平。

杨东平:把乡愁化为力量

本文作者:杨东平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

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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