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货币|中国银行原副行长王永利:数字人民币与支付宝具有可比性吗?( 二 )


这样,即使数字人民币定位于现金,但却不是原来的实物现金,其支付运行还是要依托账户体系进行。即使具备双离线“砰砰付”功能,也只能是小额应急性质的应用,需要在具备条件时尽快将“砰砰付”信息传送给钱包管理机构进行钱包余额调整,不可能完全脱离账户体系实行收付双方直接的硬件砰砰付,否则,风险是非常大的。数字人民币“钱包”实质上就是“存款”账户,所以,央行也明确数字人民币运行需要依托“广义账户体系”。
其次,央行投放的数字人民币定位于M0,不代表所有的数字人民币只能由央行投放,只能局限于替代现金。
就像传统人民币体系一样,央行投放的现金部分属于M0,但除此之外,商业银行还可以通过发放贷款或购买债券等方式向借款人投放货币;央行也可以通过再贷款或资金拆借等方式向商业银行投放货币(当然,这不影响货币总量)。货币总量并非只有现金,而是包括流通中现金及社会公众在银行的存款,而且现金在货币总量中的比重已经非常低了(主要经济体中,现金占货币总量的比重基本上都在4%以内),而且仍呈现持续下降态势。
由此,如果数字人民币仅仅局限于替代流通中现金,而不是尽可能替代所有传统的人民币,那么数字人民币就只能用现金兑换,而不能用存款兑换,其发展规模和实际作用将非常有限,难以满足数字人民币国际化的需求,而且将长期保持数字人民币与原有人民币两套运行体系,将对两套管理体系的协调与货币政策的设施带来很大挑战,货币数字化改革的意义将受到很大削弱。
所以,数字人民币仍应坚持“二元(双层)模式”,除央行比照M0投放有限的数字人民币外,还需要商业银行通过发放贷款或购买债券等方式派生更多的数字人民币,推动数字人民币尽可能替代所有传统人民币,推动实物现金的支付流通大幅度收缩(现有的现金收付业务,以及银行卡相关业务势必大幅度萎缩)。在国内运行基本稳定基础上,还需要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推动数字人民币国际化发展,促进国际货币体系与支付清算体系等深刻变革。
这样,数字人民币与传统人民币相比,在货币的本质以及投放和运行大的框架体系上不会有根本性变革:数字人民币仍属于法定货币,中央银行仍然主要负责有限的M0的投放,以及货币总量的调控(货币政策的制定与实施),并负责金融宏观审慎监管,对商业银行提供必要的资金融通等;各类金融业务,特别是发放贷款和购买债券以及货币支付结算等,仍由专业化的商业性金融机构办理,央行不会取代商业性金融机构与非银行支付机构(像比特币、以太坊一样,其支付结算完全在一个平台上单层运行),从而避免对现有金融体系带来巨大冲击,尽可能维护金融体系的基本稳定。
再次,央行有可能在数字人民币运行上实现全用户、全流程的监控。
尽管央行不会从事数字人民币各类金融业务的具体处理,但央行却可以利用现代信息科技实现数字人民币用户信息和支付数据的全面归集,从而实现对数字人民币全用户、全流程的严密监控。
具体做法可能是:央行从源头上实施对数字人民币的中心化统一管理,所有的数字人民币用户都要下载央行统一的“数字人民币APP”后才能在其下具体业务经办机构开立“数字人民币钱包”,所有的数字人民币支付结算信息,都要同步发送给业务经办机构和央行登记与核对。这样,就可以在央行形成包括所有数字人民币用户和交易数据的“数字人民币一本账”。但在央行的账户只是数字人民币的备查账户或基础账户,不是业务账户,不存在计息问题;而数字人民币业务经办机构,则不能再像传统人民币那样,直接获得一笔交业务收付款双方完整的交易信息,而只能获得在本机构开立数字人民币钱包的用户信息和交易数据。这样,就会在央行形成数字人民币最完整的用户和运行大数据,将大大增强央行对数字人民币运行全流程监控和货币政策的准确性、有效性,并强化对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的适度保护,实现数字人民币运行的“有限匿名”或“可控匿名”。同时,央行拥有数字人民币最完整的用户信息和交易数据,就可以最大程度低削弱商业性金融机构,特别是互联网平台型公司在大数据方面的垄断地位和优势,更有利于全社会的公平竞争和消费者权益保护。
这可能成为数字人民币支付运行最大最值得关注的变化!
当然,这种模式将给央行维护数字人民币系统运行和大数据安全稳定带来极大挑战,也存在央行数字人民币用户信息和大数据的权利保护与有效利用等深层次法律问题需要研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