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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篇选自作者《古典中国的侧面》卷13《前秦：两个英雄的草稿》第2节《囫囵吞枣》（其它两节内容分别为《独木难支》与《养虎为患》） 。 本次发表时略有删节 。
淝水一役不过导火索 ， 即使不南下 ， 前秦也未必可以保全 。 早在建元十三年（377） ， 是年王猛（325-375）才去世两年 ， 但慕容垂（326-396）之子慕容农（？-398 。 此子颇有大将之风 ， 可惜死于宵小之手）便在暗中对慕容垂说：“自王猛之死 ， 秦之法制 ， 日以颓靡 ， 今又重之以奢侈 ， 殃将至矣 。 ”[1]可见 ， 慕容氏确实有先见之明 ， 难怪藏有贰心 。 可惜 ， 苻坚（338-385）却一无所知 ， 他还沉浸在他统一北方的荣耀当中 ， 而不知危险将至 ， 尤其是来自前燕慕容家的威胁 。
诚然 ， 统一北方无疑堪称一项伟大的功绩 ， 但徒有一个空架子 。 换句话说 ， 前秦的硬实力看上去不错的样子 ， 但软实力几乎等于零 ， 至少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优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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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图》 。 选自欧阳缨：《中国历代疆域战争合图》 ， 亚新地学社 ， 民国二十二年（1933）版 。
首先 ， 执政团队在王猛去世后 ， 除了苻坚 ， 再无第二人 ， 势单力薄 ， 可谓孤军作战 。
其次 ， 凝聚力不足 。 前秦是典型的一个多民族国家 ， 却没能解决民族融合问题 ， 如陇西鲜卑首领乞伏司繁（？-376）投降后 ， 只迁乞伏司繁到长安 ， 仍留其部众在陇西地区；前燕鲜卑族人除了皇族慕容氏及部分关东豪族被迁至关中地区外 ， 大部分也都留居前燕故地；消灭代国后 ， 苻坚虽然由北方匈奴族人代领代国遗众 ， 但仍居北方 。 从而不能不催生贰心 ， 一有风吹草动 ， 即刻生变 。
甚至作为统治民族的氐族本身 ， 也未能解决这个问题——前有“五公之乱”（苻坚的5个弟弟在365-368年短短3年间发生两次叛乱） ， 中有符重谋反 ， 后有“吕光建国”（后凉 ， 386-403） 。 尤其是后者 ， 当苻坚遇难之时 ， 一直不见救援 。 尽管可能因为相隔千里 ， 难通音讯 ， 但也说明了氐族内部存在巨大的问题 。
第三 ， 国家文化层次不高 。 虽然苻坚与王猛非常注重礼治建设 ， 热心宣扬儒教、广修学宫、兴办教育、培养人才 ，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 更重要的是 ， 晋室南渡 ， 北方主要士族随之南迁 ， 中国文化正统移至南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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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苏六朋《东山报捷图》 ， 纸本设色 ， 74×142cm 。 私人藏品 。
【前秦——兩個英雄的草稿】陈寅恪先生认为：“在中国历史上 ， 统一不能从血统着手而要看文化高低 。 文化低的服从文化高的 ， 次等文化服从高等文化 。 ”[2]显然 ， 汉族文化高于氐族文化 。 尤其是南方 ， 王猛临终遗言：“晋朝虽然僻处江南 ， 但为华夏正统 ， 而且上下安和” ， 深刻说明了这一点；第四 ， 师出无名 。 不是说前秦不能进攻东晋 ， 而是“为什么而战”？“以天下不一为深耻”是一个虚词 ， 在前秦高层都不被理解 ， 而多有劝谏 。 苻坚以一己之见坚持出兵了 ， 也没有征讨檄文（向天下人说明什么是“大同之业”） ， 因而看上去颇为壮观 ， 浩浩荡荡 ， 实际上不无弱点 ， 首尾不相顾 。 反观东晋 ， 为了保卫家园财产、保卫生活方式、保卫衣冠制度 ， 必然奋勇抗击 。
换句话说 ， 前秦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件不成熟的事 。 苻坚大帝与王猛统一北方有如囫囵吞枣 ， 还没有消化呢 ， 就想再吃一头大象 ， 如何可能？王荆公云：“苻坚好功 ， 而不能忍 ， 智大而不见机 。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 征服一个尚未见亡国之象 ， 且文化程度远远高于自己的国家 ， 百万大军远远不够 。 对此 ， 子由先生云：“晋虽微弱 ， 谢安、桓冲为之将相 ， 君臣相安 ， 民未患晋 ， 而欲以力取之 ， 稽之天道 ， 论之人情 ， 虽内无垂、苌之衅 ， 而坚之败 ， 必不免矣 。 ”[3]
何况 ， 不见苻坚任何作战计划与部署 ， 除了声势之外 ， 毫无章法；而东晋派出的则是真正的“子弟兵” ， 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劲旅——北府兵 ， 这支由南迁的北方农民组成的精锐之师 ， 每个人都与五胡有着血海深仇 ， 每个人都把光复河山作为己任 。 尤其是其创建者是东晋高门大族之一的谢家公子谢玄（343-388） ， 他可不是纨绔子弟、风流公子 ， 而是颇有治国才略 ， 是后世公认的名将之一 。 此外 ， 南朝第一个政权刘宋王朝的创始人刘裕（363-422）也出身于这支部队 ， 时为冠军将军孙无终（？-403）的司马 ， 时人誉之为“一代英雄” ， 因而战斗力可想而知 。 苻坚碰上这样一支军队 ， 无疑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

稿源：(零度侃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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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前秦——兩個英雄的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