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部”主播 无暇沉默


“脚部”主播 无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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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义乌一家小商品工厂店正在直播卖货。 采访人员 吴凡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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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罗阳的直播安排表。受访者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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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在直播时,主播因短暂不说话被平台发出警告。受访者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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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江北下朱电商小镇,一堂卖货主播培训课程正在进行。采访人员 吴凡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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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场厨具直播卖货专场开始前,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采访人员 王伟伟 摄
张静文困了。对着面前的镜头,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她试着控制自己,但失败了,于是接着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虽然电脑屏幕显示才上午9点半,但在经历了连续5天每天8小时的直播后,张静文的身体只能用这种反应提醒主人——你需要休息。
可从8点开工算起,当天还有6个多小时的直播时长在等着张静文。“打哈欠也算休息,因为这时候不用说话。”她在心里与身体谈判着。
这仅仅是不到22岁的张静文到新公司做带货主播的第一周。
受新冠肺炎疫情这剂强效催化剂影响,直播卖货在2020年迎来爆发式增长。早已成名的薇娅、李佳琦,“直播还债”的罗永浩,以及不断下场试水的娱乐明星、商业领袖,都在把这种看起来潜力无限的商业模式不断往舞台中央推移,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人群数量也迅速膨胀。
然而能冲到赛道最前面的人是极少的。几位头部主播占据了90%以上的流量,有统计数据显示,全网粉丝量超过10万的主播比例不到10%,将近一半的带货主播粉丝量不足1万人。
张静文所在公司的京东直播号粉丝数量不到2000人。自她上播以来,同时在线观看人数没突破过三位数,大部分时间是个位数,绝大部分时间那个数字就是2——她自己和后台的运营人员。
像她这样几乎“不被看见的主播”,还有很多。
对着空气也要“自嗨”
“没人,但还是要不停地说。”
深夜12点,广州城的一个小房间里,罗阳刚结束一场4个小时的直播。一离开镜头,他就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口灌了起来。
罗阳不着急回家,而是准备先去楼下按摩房按摩,“坐4个小时腰疼。”他声音有点沙哑。
刚才那场直播卖的是笔记本电脑,数据显示,最终成交额不到1万元。罗阳却有些惊喜,“有出单就不错了!”
2020年“双11”活动期间,薇娅和李佳琦的首场直播累计总销售额破70亿元,超过了国庆档所有电影同期票房的总和。不过当舆论为这个新兴行业的爆发力惊叹时,许多素人主播每次开工前的愿望还停留在“今天不挂零”。
张静文刚入行时卖的是唐卡。唐卡是小众文化产品,主播必须将与之相关的信息背到滚瓜烂熟,其中不乏晦涩、陌生的术语。准备了一个多星期,张静文上播了。新鲜感和面对镜头的表现欲激发着她的激情,6个小时的直播她能从头说到尾。
第一天没有人下单,第二天没有人下单,第三天直播间总共就没来几个人……
对着空气讲解,是“脚部”主播经常要干的一件事。据罗阳观察,通常情况下,情绪再饱满的人,“自嗨”极限也超不过两个小时。在此期间如果直播间始终没什么人,主播走神、犯困就在所难免。
然而直播平台的规则不允许他们这样。
打完哈欠后,张静文缓缓喝了口水,又心存侥幸地借着整理商品沉默了十几秒。很快,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方飘过一行字:主播做与直播内容或产品无关的事情,违反了第7-1条规则(未讲解商品)。
“快说话!不然要限流了!”耳边响起运营人员的大喊,张静文回过神来,“欢迎新来直播间的宝宝点一波关注,在这里买不了吃亏买不到上当,买到的只有满满的实惠!”不用思考,这句话就从她嘴里说了出去。
无论是电商平台,还是短视频平台,各家制定的直播规则大多相似:主播不能长时间不说话,也不能说过多与产品无关的话,不能使用“顶级”“祖传”等绝对化或带有误导性的词汇。一旦违规,直播间会被扣除“平台信用分”,轻则限流,重则停播整改甚至被永久关闭。
罗阳生平第一次上播卖的也是电子产品,4个小时下来成交额为0。后来查明因为他说了几个违禁词,平台很早就停止给直播间推流,“这意味着那一次的大多数时间,根本没人能刷到我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