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天上,跟傅雷先生相会了——重听那年,傅聪这样谈“琴”说爱

他去天上,跟傅雷先生相会了。
有“钢琴诗人”美誉的傅聪,因感染新冠病毒,于英国去世。
噩耗传来,让笔者回想起2008年5月,傅雷百年诞辰,时年75岁的傅聪为黑白琴键上的纪念侃侃而谈时,依然坦言“没有父亲的谆谆教导,就不可能有我这一辈子的人生轨迹”。
父亲用文字,他用琴声,交流书写人生感悟与痛楚。傅聪坦言,《傅雷家书》中屡次提及他们父子最喜欢的作曲家是肖邦和舒伯特,当时他选择肖邦6首练习曲先给百年诞辰的父亲。“肖邦音乐有一种无限的惋惜,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一种无穷的怀念。化成一个字,就是‘情’,这是抒发对父亲感情的最好方式。”
笔者印象最深刻的画面,是当时的傅聪依然戴着露指黑手套——是为他战胜身体疾患后保护手部的“硬”装备。他着一袭带暗花的黑色中装,不离手的“福尔摩斯”式烟斗,则是他说话时的搭档。
他去天上,跟傅雷先生相会了——重听那年,傅聪这样谈“琴”说爱】那时的傅聪,当然已不满足于打开他的提问总是停留于《傅雷家书》,他直白:“很多观众喜欢与我交流《傅雷家书》,可我早已不是书中的那个小孩。这些年走了这么多地方,弹了这么久的钢琴,音乐已成为我的习惯。”
愿他安然奔往那条明亮的相会之路,与父亲愉快地“手谈”。
缅怀傅聪,笔者想与读者共同打开2005年,时任解放日报文艺采访人员的笔者与李君娜女士,合作采写的这样一篇长访谈——
听傅聪谈“琴”说爱
文/伍斌 李君娜
傅聪要复出开音乐会了。
四年前在上海音乐厅与观众一别后,这位钢琴家因颈椎病和手疾已有四年未曾来沪登台。(2005年)5月8日,他将在东方艺术中心,重新释放出串串凝聚着沧桑人生感慨的音符。
傅聪有点激动,早早从伦敦赶到上海,并主动请本报采访人员去他下榻的公寓见面谈谈。那天,客厅里日光斜照,摆设规整。71岁的大师看上去精神很好,穿着休闲黑衣坐在沙发上,另一件靛蓝色的唐装,被随意搭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当年,《傅雷家书》中那个需要父亲循循诱导的孩子,如今已到古稀,虽然头顶着“在世的肖邦”“钢琴诗人”等光环,可他全无传闻中的吝字如金、很难接近的样子,侃侃而谈,谈对钢琴、对人生的至真至性至爱……
他去天上,跟傅雷先生相会了——重听那年,傅聪这样谈“琴”说爱
文章插图
我无论如何达不到完美
问:你手指上的旧疾恢复得如何了?会影响您的这次演奏吗?
傅:不会啊,手指经过两年的治疗,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
问:听说这次音乐会上除了你一向擅长的肖邦作品外,还带来了海顿的作品?
傅:是的,有三首,分别是海顿音乐生涯前期、中期和晚期的代表作品。
问:但是,您以前好像没有弹奏过任何一首海顿的作品。
傅:我很惭愧。我直到最近才开始喜欢起海顿的音乐。以前一直很忽略海顿,直到我在上海音乐学院教课的时候,有个学生弹奏了一支海顿的曲目给我听,才发觉他的音乐是如此美妙。有些人会觉得海顿的音乐听了会让人想睡觉,其实,海顿比莫扎特更注重将一些新鲜的元素放入作品中。这跟他的生存环境有关。他很早就被一个匈牙利公爵供养,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以安心创作作品。
问:这一次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演奏海顿的作品吗?
傅:之前在波兰已经有过一次。波兰有个新的肖邦协会成立,他们用真正“肖邦时代”的钢琴,演奏肖邦的音乐,并邀请我开了一次音乐会。我当时就提出,可否在里面穿插海顿的音乐,他们说没问题。我选了三首分别代表海顿早期、中期和晚期的作品。这次在上海的音乐会,也就沿用了这些演奏曲目。
问:您有“在世的肖邦”之美称,那么肖邦的作品应该是您最拿手的吧?
傅:没有什么所谓拿手不拿手的。只有在每一次的演奏过程当中,我才能知道自己每一次演奏的好与坏。但是若要谈完美,我觉得我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没有一个演奏家能穷尽音乐作品的全部,真正伟大的作品永远比所有最伟大的演奏家更要伟大。同时,伟大的作品并没有一个“唯一性”,作曲家在乐谱上完成的每一件作品,经过不同演奏家的演奏,又重新成为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