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贝多芬唯一的歌剧没能来( 二 )


“费德里奥——为了营救我的蒙冤入狱的丈夫,我给自己起了这样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在西班牙,一个女人出门在外,会有许多不便,许多危险。我只好女扮男装,改名费德里奥,踏上寻找我丈夫的漫漫长路。我的丈夫弗洛莱斯坦被诬陷为政治犯,遭受牢狱之灾,而我坚信他是清白无辜的。他仗义执言,揭发阴险歹毒的监狱长皮萨罗的罪行,遭到这个恶棍暗算。已经两年多过去了,我到过很多监狱,得不到我丈夫的一点音讯。不祥的预感时常浮现于心头,但我坚信我的丈夫还活在人间,他在等待我去救他,为他洗清不白之冤!我就是走遍整个西班牙,至死也要找到我的亲爱的弗洛莱斯坦!”
尽管这次演出是朴素的音乐会版,没有复杂的舞美和灯光,只有歌唱家和合唱团的写意风格表演,但贝多芬的伟大杰作所具有的感染力,在汤沐海指挥下,火热地迸发出来。在第一幕莱奥诺拉的著名宣叙调和咏叹调“恶魔!你急匆匆要去哪里?”中,当唱到“但我却看到一道彩虹/闪耀在风雨和乌云之上/带给我心灵的安宁”时,贝多芬以极简练的笔法创作的通过长笛和单簧管吹出的寥寥数音,即刻唤起听者心中的壮丽彩虹。弗洛莱斯坦的饰演者、来自贝尔格莱德的索伦·托多洛维奇从第二幕走上台的第一声——“Gott!”(上帝啊)就声震全场。也许他唱得太高亢了,让我想起多年前读到的一则对唱得太有底气的弗洛莱斯坦饰演者的评价:“不由得让人相信监狱的伙食还很不错呐!”
汤沐海指挥天津交响乐团呈现《费德里奥》的做法,也是非德语国家和地区演出这部歌剧时常采用的做法。1999年5月和6月间,指挥家丹尼尔·巴伦博伊姆与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出《费德里奥》(多明戈饰演弗洛莱斯坦),巴伦博伊姆邀请他的朋友、著名学者爱德华·萨义德将剧中对话改写为讲述,同样由“说话的莱奥诺拉”讲述,而由于在这次演出中饰演莱奥诺拉的德国女高音歌唱家瓦尔特劳德·麦尔“碰巧能说流利英语”,因而,她顺理成章而令人赞叹地既演唱又讲述。
贝多芬也曾为他这部呕心沥血的歌剧而流泪,那是在215年前的1805年11月20日晚这部歌剧以《莱奥诺拉》为剧名的首演之后。由于当时维也纳被拿破仑的法军占领,维也纳大部分贵族和昔日的听众都躲到城外,所以听众以法军士兵为主,他们中的多数人听不懂台上演唱的是什么,因而觉得这部歌剧冗长而无趣。这直接导致了首演失败。舒曼在多年后写道:“《莱奥诺拉》在维也纳第一次上演后,几乎遭到普遍冷遇,贝多芬为这事哭泣了。如果罗西尼遇到同样的情况,至多一笑置之……贝多芬,你做错了,但是你的眼泪是高贵的。”这次失败首演不仅导致作曲家在朋友和赞助人建议劝说下两度对这部歌剧进行大规模修改,最后的1814年版本将剧名也做了修改,不再是《莱奥诺拉》,而是这位女扮男装营救丈夫的勇敢女性在剧中的化名——《费德里奥》,而且,两个多世纪以来,贝多芬的歌剧在很多人心目中难以摆脱“失败的杰作”的名声和印象。而在这部歌剧的三个版本——1805年的《莱奥诺拉》、1806年的《莱奥诺拉》、1814年的《费德里奥》中,最后的《费德里奥》成为“定版”,世界各地演出、录音录像版本以及绝大多数听众听得最多的,就是它。而且,人们的共识是:只有反复修改后由三幕缩减为两幕的《费德里奥》,才使得贝多芬的歌剧为后世所接受和欣赏——虽然始终有为数可观的歌剧听众并不能由衷喜爱这部歌剧。
从《费德里奥》回到 《莱奥诺拉》
但是,情况逐渐出现了变化。在纪念贝多芬诞辰250周年的2020年2月,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上演了贝多芬1805年版《莱奥诺拉》,将这一真正的首演版再次呈现给听众。这令人瞩目的举动并非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心血来潮,而是二百年来人们不断重新思索贝多芬这部歌剧的结果,是与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的“知识考古学”相关的音乐的“本真运动”或称“古乐运动”重新审视阐释贝多芬歌剧创作的结晶。事实上,在此之前,《莱奥诺拉》的演出和录音就相继出现,包括1976年赫伯特·布鲁姆施泰特指挥东德的德累斯顿国家乐团的录音,以及后来英国古乐指挥名家约翰·艾利奥特·加德纳的精湛演绎。2005年,维也纳河畔剧院为纪念贝多芬的《莱奥诺拉》首演200年,演出了由当代贝多芬研究权威学者和作曲家维利·海斯修订的1805年版。《莱奥诺拉》更权威有力的当代诠释,来自由高男高音改行的古乐指挥家勒内·雅科布斯指挥弗莱堡巴洛克古乐团于2017年11月7日在巴黎爱乐音乐厅的演出现场录音。据2020年2月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演出《莱奥诺拉》的导演制作团队成员之一、留学德国的北大德语系毕业生余美慧告诉笔者,她在参与导演此剧时参照的演出正是雅科布斯的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