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度自选诗二十四首|林旭埜专栏| 林旭( 二 ) 落日|枝丫|深渊|送别

我们打开自己
自由调节应和风声、涛声的嗓门

文章插图
摆地摊
打捞起水中的月亮
摊在火热的大地
煎得像太阳一般金黄
切成千片万片
卖给一个个傻里傻气的外星人
挣真正的外汇
这有多好！
深渊
在沟壑，在雪谷
在深海里，在湍流中
深渊的皮肤，是桃花潭水的粼粼波光
是雪谷鸿爪的浅浅印痕
深渊在低处，更在高处
在云里雾里，在一步登天的云梯上
在肋骨护佑下的心房心室中
在皮笑肉不笑的皱纹里
深渊是视而不见，是冷漠
是群体的静默
当无数人对着我，高唱颂歌
梦醒时分，我发觉自己立于深渊的边缘
深渊之下依然有深渊
一切的深渊，终将堕入时光的深渊里
深陷
痴迷于白色之人
惯用黑色的手段，达成大白的效果
迷恋红色者，不惜刮破脸皮
让血丝渗出于表
孜孜不倦于深而再深者
自身，就是一个黑洞
流于浅薄，且周而复始地重复
也是另一类深陷
追求极度惊喜的人们
常常深陷于，极度的悲与苦
解构
最简单的，往往是最凌厉的
例如一颗钉子
例如带着钉子的新冠病毒
只有一根核酸和一层外膜的
新冠病毒
在人体细胞上，一个挨一个凿洞
顺带，将复杂的社会体系
将一系列隐秘的关系
解构得，千疮百孔
人类病毒
混在人群里
看到一些大人，也看到一些小人
从山顶往下瞧
人如蚂蚁，分不清大人还是小人
从太空看地球
【|2020年度自选诗二十四首|林旭埜专栏| 林旭】人跟病毒无异，看不到一丝轮廓
不管看到与否，人类在地球这个细胞里
依然干着类似病毒之事
倒骑毛驴
倒骑毛驴，在阳光大道走着
也在羊肠小路走着
宏大的事物和卑微的草木
都在后退
征服者的思维，也在退化
世界颠倒，我倒骑着毛驴
毛驴，其实也倒骑着我
以卵击石
唐宁街十号英国首相官邸门口
围观的人群中
飞出几只鸡蛋
砸在走出门口，西装革履的官员身上
官员目无表情，像一块石头
卫兵毫无动静，像一块石头
人群中，欢呼声四起
以石击卵
石头和鸡蛋的角色
时常不知不觉地，互换
譬如，相对于面目冷硬的城管
小贩往往是一枚鸡蛋
当小贩被逼进死角时
又成为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
我相信，纵是铁石心肠
城管在家里，也会柔软如蛋壳里的卵黄
当家里有大石头小石头，轮番
砸过来，他会是一枚，灵活滚开的蛋
食物链
草长高了，被羊吃掉
羊长大了，被人吃掉
你看不到，哪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个人便可吃掉另一个人
一群人正在蚕食着另一群人
繁荣的人间
最终又被荒草，吞掉
稻草人
按治保主任吩咐
阿婵扎了“黑五类”稻草人
吊在村头树上
几天后，为了催乳
阿婵到地里
偷挖了生产队一篮花生
被批斗了一整天
夜晚，阿婵把自己当稻草人
吊在村口树上
错觉
云在天边拉起巨大的幕布
百鸟颂唱，芦花叩首，江水澎湃
所有人都相信，这盛大的仪式
是为日出特意安排的
太阳也习惯了这种仪式
没有人揭破，这都是错觉
日出就是日落
同一个太阳，我们看到日出
地球的另一边，看到日落
同一个人，有人看到他在上升
有的人，看到他在堕落
太阳升得越高，霞光尽褪
投射的，是更多的热力
人升得越高，越习惯于光芒四射
散发出，更多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