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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过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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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春国
我早已过了盼年的岁数，怕过春节也有好些年头了。然而，我却每在大年前夕，仍抑制不住萌生出殷殷的欢欣与激动，心里还是很庄重地迎接这有着久远历史的传统习俗。
一进腊月，我就不时地问自己，春节是一年四季轮回的又一个开始吗？还是憧憬着，对过往岁月的缺憾能有个满意的弥补与重启呢？要不，大家怎么都期盼并互相祝愿——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呢？
在诸多满满的祝福里，我最倾心接受，也最盼望的就是“平安健康，阖家幸福”了。像大地一样广袤厚重的草根百姓们，渴求的首先不是大富大贵，因为那于他们不太现实，而是平安，健康，顺溜。祈祷在新的一年里，不要有太多磨难与波折，不要有过不去的沟坎儿，不要留下难以抚平的创伤。如此，便是静好欢快的年景了。
若干年前，在某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主持高声吆喝着:“新春幸福！恭喜发财！恭喜大家发财了！”
商业社会里，发财是大家的普遍愿望吧，可在这喜庆时刻，我听了总觉着别扭。按主持人的意思，没有发财，便不够幸福，过年节只有发了财，才值得恭喜，才有了欢庆的理由。可是经验告诉我们，虽然大家都在终年劳碌，辛苦，而真正发财的只是极个别的人。普通劳动者挣得薪酬，扣除日常开支与物价上涨，年尾可支配的余钱已经不多，远说不上发财。一家人，温饱无忧，亦无七灾八难，亲朋相聚，轻松自在，有说有笑，已是难得，不敢有太高奢望。
所以，耳轮里每回响起春晚那女主持的尖叫声，我就皱眉，心里很不舒服。
难道没有发财就不配享有温馨与幸福了吗？人们劳累了一年，在这仅有几天的节日里，还不能把发财的念头放一放，让心从金钱的重压下挣脱出来，舒展一会，无忧无虑地欢愉片刻吗？
或者，即便没有像少数“能者”那样，把金山银山揽到怀里，却能一家老小平安团圆，享受天伦之乐，不也是难得的福气么？
富人有山珍海味，纸醉金迷，炫耀摆阔的幸福。百姓有贴窗花，扎红头绳，赏雪景，玩游戏，串门聊天，谈古论今，扯东道西的快乐。
幸福的式样很多，获得幸福的路径千条，不管怎么说，绝大多数人期盼的是属于能力之内的，安稳可靠、轻松舒心的小日子，而不是极少数人拥有的极端享受。一个老百姓，如果拘于条件，只能打份工，说好的工钱也能按时拿到手，虽没发财，却能让一家吃穿不愁，小的有学上，老人身板儿硬朗，安然度日，不也一样和睦顺心地过个好年吗。
我感觉，现代人过年的幸福感，不比四十多年前提升了多少。虽说很多人住上了新楼，买了轿车，有的还存了些积蓄，却依旧心事重重，一脸茫然愁苦。那大概是因为，有些人把幸福仅仅建立在对“发财”的渴求上，建立在虚名的捞取上了，一旦手里有了俩钱儿，或满足了某些虚荣，立刻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咋办好了，生活失去了目标，身上多巴胺分泌加速，开始变得狂妄放纵，言语骄横，行为荒唐，不知天高地厚，甚至干起了为非作歹的勾当。有的吃喝嫖赌抽，聚众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任意胡为，以致乐极生悲，家产荡尽，妻离子散，一蹶不振，心绪从此陷入恶劣灰暗，各种身心疾病也就找上门来。其实，所谓万事如意者，仅是十分侥幸的极少数，甚至根本就没有。绝大多数人，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综合实力与社会角色，不能驾驭好自己的心态行为，而是沉迷于布满陷阱的五色世界，欲壑难填，想入非非，最后只会迷途难返，烦恼无边，心底永远不会阳光普照，幸福于他，就像天边浮云，可望不可及。
心境恶化，使感官冷却麻木。爆竹声声，离喜庆气氛渐行渐远，变得刺耳，心烦。耳朵里听到的只是火药顿响，眼里看到的只有硝烟弥漫与火星飞溅，烟尘散去，是无尽的空虚。门窗楹联，不再象征着美好祝福，只不过红纸黑字的敷衍。拜年走亲，这最富传统意味的春节礼俗，也成了勉强为之的负担，被尽量简化，淡化。见了面，刻意地堆笑，机械地应付，匆匆忙忙，言不由衷，心不在焉。有的二两小酒下肚，心中积怨借题发泄，酒桌成了战场，亲情友谊荡然无存。凡此种种，一言难尽，都是膨胀的私欲，吞噬了美好的人间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