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书记:在黑暗与烈火之间的……下一次|李公明 | 书记( 三 )


鲍德温也指出了“他们”的困境,那就是他们无法面对黑人有可能获得尊严和成就的那种状况,他们害怕那会导致失去自己的身份,他们一直相信和希望对黑人的压迫将使他们得到安全,黑人正在逐步觉醒这个事实使他们正在失去对现实的把握。但是他同时对自己的黑人兄弟说,那些白人也是你的兄弟,“我们必须带着爱,去迫使我们的兄弟看清自己的面目,停止逃避现实,并开始改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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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黑人的觉醒,鲍德温还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父辈对年青一代的觉醒和决心反抗不公平的歧视总是感到恐惧,“一种对这个孩子在挑战白人世界的设定、让自己走上毁灭之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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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代际隔阂更是反映出深藏在父辈心中的痛苦与恐惧。
对白人世界和基督教会的道德伪善的揭露,是鲍德温思想中非常深刻的部分。他指出美国清教徒总在幸福与道德之间画等号,但黑人有绝对的理由去怀疑,他们创造和积累的金钱不是因为他们多了不起地遵守了基督教的美德。极力宣传道德口号但自己从未那样做过,这样的“道德教育”仍然能够欺骗很多人。鲍德温看得很准确:“那些被白人世界宣扬但并不实践的道德,只不过又成了另一件制服黑人的工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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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关于非暴力的道德议题,因为在许多即便赞成社会抗议运动的人看来,“和理非”是一条不能冲破的道德准则,在看待黑人抗议运动的时候尤其是这样。所以鲍德温说, “非暴力被认为是黑人的美德——我在这里讨论的并非种族的道德准则,那是另外一回事——这背后的真正原因是,白人不想让他们的生活、财产或自我形象受到威胁。于是他们便更经常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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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一个真实的原因,问题是我们不能认同。道理很简单:在白人对黑人的歧视、压迫中并不缺少暴力作为强大后盾的因素;如果没有暴力压迫,高墙与鸡蛋之间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悬殊。因此,在鲍德温看来这种对于黑人抗议者提出的非暴力道德是伪善的。当然,这时鲍德温的思想还是温和的,反对以仇恨解决种族矛盾,到六十年代晚期他才产生了变化。对于基督教会的伪善,鲍德温有自己的亲身体验,“走上布道坛,就像登上剧场,我在幕后,看得到幻觉的制造过程。”他说那种伪善是一种比肉体的伪善更深刻、更致命、更细微的伪善,他对那些与自己共事的人毫无敬意,而且知道如果继续干下去,他也会看不起自己。当他在主日学校里讲课,给孩子们讲温柔的耶稣,告诉他们为了得到永生的特权,要和自己在地上的厄运和解,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后来批判了某些黑人基督徒总是以宗教作为接受种族歧视和压迫的安慰剂。“我想说的是,教堂里根本没有爱。爱只是仇恨、自我仇恨和绝望的面具。当布道结束,圣灵的神迹就结束了,走出教堂的门口,救赎就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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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我”和“你”与“他们”之间又存在什么关系呢?什么是“你”应该明白和记取的呢?“试着记住这一点,他们相信的,以及他们做过的并且让你为之受苦的事,都并不能证明你低人一等,恰恰证明了他们的残暴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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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这样,“他们”的残暴与恐惧是并存的,这是“他们”与“我们”众多关系中的一个方面。“无论怎么说,那些剥夺黑人的自由,并且无时无刻不从这种剥夺中获利的白人,是没有任何道德立场的。他们拥有法官、陪审团、猎枪和法律——简而言之,他们拥有权力。但这权力有罪,它使人害怕,但不令人尊敬,且终将被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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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既是“他们”的力量,也是“他们”必定要失败的根本原因。
“现在,如果美国政治和社会结构不发生彻底、深远的变化,黑人的处境不会有任何真正的改变。而美国白人显然不仅不愿意促成这些改变,而且懒散到不能想象它。同时必须指出的是,黑人自己也不再相信美国白人的善意——即使他们曾经相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