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旅店|「欢迎回到人群之中。」在书桌的四周拉上帘子

在书桌的四周拉上帘子，缝隙处挂上一两件厚重的外套，然后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用敲击键盘的声音营造出一种正在忙的假象。只需简单几个步骤，我便完成了一次在公共居住空间内的自我封闭隔绝。在作为新生开学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又不失礼节的保持距离的方式。
想起两年前大学毕业的时期，精神状态极差，像一列引擎失灵脱了轨的火车，在人堆构建起的秩序里里横冲直撞，硬生生打散拆毁本就松垮的生活状态。
【2046旅店|「欢迎回到人群之中。」】这期间我一直避开人群，拒绝几乎一切社交接触，恨不得给自己挖一条通向地心的暗道，隐匿起来不见天日。我曾因这种社交障碍匆忙离职过两次，切断与旧友的联系，只有口袋空空的时候才从洞里钻出来透气，用hitandrun的方式搞到一小笔维持生存的金额，随即又继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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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自我解构的结果是，一方面出于恐惧与他人的连结，「人际和谐」是社会法则的大手捆在我身上的安全带，但它对我而言，更像是勒紧胸腔加速窒息；另一方面，当意识到自己性格中诸多不适合生存于世的部分时，周遭的眼光总能轻而易举在我身旁划开沟壑，于是我便索性构筑起厌弃世界与自我隔绝的孤立岛屿，互不打扰。
而时隔两年，当我重新被学生这一身份容纳，暂时不必再为自己的「社会定位」焦头烂额的时候，虽然早就预测到集体生活于我而言的巨型挑战，并早早构筑起心理防线，但社交引发的过敏反应还是像锥子一样扎得我狼狈不堪。
开学第一周，我便迅速熟悉了教学楼内所有的人不多的楼梯通道，并将自己的一日三餐都调整到巧妙避开同行人的状态；拒绝他人的邀约时一开始还会脸红尴尬，后来便逐渐进化到说谎时可以精准控制睫毛颤抖的频率，不致引人注目。
Youtube上有个我一直关注的心理人文创作者，曾经发布过一个名为「内倾的人一定做过的事」的视频。点进去的时候，评论区挤满了宣称找到同类或是大呼真实的声音；但在回到现实世界时，要向他人描述这种状态却并非易事，甚至有些令人费解。
比如，任何时候与人互动过后的大脑里，都会自动打开对话无限循环，反复播放那些会让我尴尬或觉得不妥的场景。在第一次联系老师过后，我被这种压力毁掉了本来计划完成作业的一整个晚上；被要求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如同躺在手术台醒来的时候，眼皮上飘着明晃晃的白光时的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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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也收到了许多来自人群的善意，特别是当我隐晦地向一些人吐露我不擅长与人交流的心声时，听到的理解的声音与开导倒是在我意料之外；虽然能讲出口的理解，与最终抵达的共识之间还隔着难以跨越的距离，但至少也有种聊胜于无的慰藉。
前两天参加聚会，推杯换盏的情景让我极为局促不安；到了我站起来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端起酒杯的手故作镇定，颤抖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将我的紧张暴露在众人视野中。「很高兴能与大家在这里相遇，以新人的身份，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祝贺你成为新生，也欢迎你加入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吧。」邻座的先辈冲着我笑。
而所有我听到的声音，祝福或是关怀，也可能只是一句日常问候，它们的声波都在入耳处汇合成同一句话，灌进我的耳廓。
他们对我说的分明是：「欢迎回到人群之中。」
End.
文/浅草Asak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