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币|2把月壶625万落槌 | 2020西泠春拍 瞿子冶臻品赏析( 三 )


钱顺甫为钱载之孙 , 同为爱竹之人 。

陈曼生、钱善扬、文鼎年纪相仿 , 较瞿子冶年长十余岁 。 曼生名列“西泠八家” , 篆刻成就自然了得 。 钱、文、瞿三人亦善篆刻 , 西泠印社印学丛书《广印人传》中即收录瞿应绍(即瞿子冶)、钱善扬二人简介 。 据载 , 子冶制壶 , 倩邓符生至宜兴监造 , 精者子冶手自制铭 , 或绘梅竹镌锓于壶上 , 时人称为三绝 。 书家及篆刻家的身份 , 使得紫砂陶刻装饰艺术中 , 引入金石用刀技法成为可能 , 循笔迹而运力 , 便笔趣与刻味兼得 。 相比刻印 , 陶刻虽易于进刀 , 但变化较之困难 。 瞿壶精刻 , 刻刀游走 , 冲切结合 , 辅以陶刻特有的撇、耕刀法 , 由静见动 , 似藏确露 , 旖侧俯仰可见 。
徐秀棠著《宜兴紫砂传统工艺》中对砂壶刻字的技法图示
子冶尝“笃长笺大幅堆几案间 , 应接不暇” , 在陶刻创作中 , 为突破壶的面积所限 , 瞿氏常常横陈横题 。 在陶刻书体的选择上 , 基于日常的书法创作 , 同时也要考虑陶胚的造型 。 石瓢上小下大围身筒 , 整体呈圆台状 ,  舒展的行书需要就着壶体的坡面进行表达 。 章法开合、行列揖让 , 结字大小错落 , 行云流水 。 单字倾斜的角度 , 尤其是长横的处理 , 使得俯视整壶可感觉到一股向心力 。 起笔与收笔的装饰性特征 , 有竹叶画意 , 如枝叶生动 。 横划或藏入露出 , 或露入藏收 。 竖划起笔或直入或侧入 , 收笔或悬针或垂露 。 受到历代碑碣刻法的影响 , 以双刀三角底表现的线条 , 瘦硬劲挺 。 整体书法不似陈曼生般中宫紧束 , 却一如瞿诗般燿艳深华 。 这种融合了纵逸自如的金石趣味 , 还体现在壶型上 。 子冶石瓢 , 经典的壶身三角 , 重心下腹 , 端庄敦穆 。 盖作桥钮 , 成壶身缩影 。 身筒、壶把、三足、流构成诸多三边形的流转组合 。 弯角的衔接 , 圆融精妙 , 得心应手 。
“结”字长竖 , 起笔处刀头刻下后 , 刀管稍加旋转 , 呈现出内胎砂地效果 。 如徐秀棠《宜兴紫砂传统工艺》“谈湿刻”中所说 , 早期名人名作中所见刻字两边锋利、中间成V , 是在壶的胚体没有干之前镌刻的 , 这种刻法显示了陶刻者与制陶者默契的配合 。
“栾”字等一些字的长横斜势成书后 , 俯视时指向圆心 , 正视壶体有直指壶顶的视线导引 。

“一”、“枝”中笔划粗细的对比;“外”字转折的处理刚柔并济;与永字形近的“水”字反捺收尾 , 与前一句中“苕水”的“水”作不同的书写处理 。
种榆仙馆诗有“治世之音 , 安以乐其政和” , 究其原因 , 陈曼生诗歌写作和宦游生涯是并行的 。 这也是曼生整体艺术创作的气质构成 。 让我们再细读壶身的诗文:
旧家苕水西 , 今住鸳湖曲 。 高馆月来迟 , 檀栾结寒绿 。 竹外湖水清 , 照见须眉古 。 挂壁一枝斜 , 并作潇湘雨 。
起首叙事入兴 , 开篇讲了一件事 , 搬家 。 这十个字却举重若轻 , 一下就是钱氏家族三代的变迁 。 曼生擅长方志研究 , 以今昔对比的叙事铺陈进入诗境便不在话下 。 旧家苕水西 , 今住鸳湖曲 。 我们仿佛看到一代文宗钱载 , 自祖居海盐湖天海月楼 , 迁至嘉兴南湖(鸳鸯湖)畔 , 至老洒然独坐 , 时忆文史故事 , 从容讽味 , 课诸孙(包括钱顺甫)作为 , 间命棹渡南湖往九曲里寻故人旧迹 , 这里有多少昔年投赞与垂顾 , 多少漂泊与重逢 。
竹外湖水清 , 照见须眉古 。 迟来的“月”与须眉之“照”以为诗眼亦可 。 老手以数语了之 , 何等简要 。 格老调清 , 极淡 , 却有斤两 , 在简明的语言里包含细腻丰富的事态信息 , 事详而情隐 , 拓展了诗歌对事的容量 , 这便是壶格背后的诗格和人格 。
《种榆仙馆诗钞》出版在道光癸巳(1833年左右) , 曼生公已经去世了 , 瞿子冶也已过半百 , 曼生诗稿中多有华发、愁霜、跛足、壮志、寒影、孤雁字句 , 他是否在曼生公温恻平淡的诗句中 , 照见自家心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