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先生曾以“讯雨”的笔名发表过一篇盛赞张爱玲的《金锁记》的文章,说“每句话都是动作,每个动作都是说话,即在没有动作没有言语的场合,情绪的波动也不曾减弱分毫”。我想同样的话来形容林东林的这本《迎面而来》也毫不过分。和林东林的散文以及诗一样,林东林在小说中使用的语调,也是那种既有肉感,又简洁的语调。在这里,我指的这种肉感,是他语调的元气都很饱满,弹性很足,不紧不慢,没有一丝的慌张。而这种饱满的语调,使得林东林的“极简”式写作和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类似于海明威式的新闻体式的“极简”有着很大的不同。如果说以海明威为代表的新闻体式写作更多的强调一种语言的“骨感”美的话,那么相比而言,林东林则强调一种语言的“肌肉”美。这种语言的“肌肉美”并不完全是一种技巧上的处理,而是一种对世界的认知体系。
李敬泽曾说莫言、苏童还有余华这样的作家“都把各自语调完全地赋予他们笔下的世界。”我想林东林的语调和他笔下的世界,也是非常吻合的。他笔下的世界既没有任何挣脱出他的语调的意思,同时,他的语调也没有脱离开他笔下的世界,它们之间的关系始终处在一种贴合状态。以《有人将至》里的一句话为例,“就在我差不多快对宝叔产生依赖的时候,有人来到了这里。一个女的,一个跟我一样的女的。”这句话来自小说中的女主角周芸,一名被“宝叔”囚禁的当性奴的女性。从语调上看,这句话特别平静,特别拉家常。她用“一个女的”来形容“宝叔”的“新宠”的时候,就像在说家里新买了个垃圾桶一样平淡。然而,这种“平淡”甚至“冷漠”是建立在极大的绝望之下,也就是“在我差不多快对宝叔产生依赖的时候”。而这个“前提”为整个小说情节的推动增加了某种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式的“暧昧”,这种“暧昧”就是我上文中提到的那种语言的“肌肉美”,它是有弹性的。有弹性就意味着可能性,意味着周芸在此刻还没有完全屈服,并为后来的情节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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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到这本书之前,我还以为《迎面而来》是这本书里面的一篇小说的题目,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指这本小说的主题,也就是那些迎面而来的人。我和林东林一样,虽然都同为居住在城市里的写作者,但是我们都不是“书斋型”的作家,而是“广场型”的。我们都喜欢四处溜达,漫步在大街上,因此我们每天都要遇到无数个“迎面而来”的人,而这些“迎面而来”的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困境。我不认为这本小说能给任何人提供某种意义上的解决之道,但是它的存在能提供一种可能性,就是当我们再次面对这些“迎面而来”的人的时候,他们能否引发我们的共情?
从写作风格上讲,这部小说可能更接近左拉所提倡的“自然主义”,也就是力求尽可能地“客观”,注重环境对人的影响,没有过多的道德干涉。但是同时,它又不完全是冷冰冰的记录,它又有温情的一面,像《有人将至》的结尾处,就很能体现出这种温情。虽然,林东林在这十篇小说中都以第一人称在讲述一个故事,但是即使如此,这里面的“我”对应于里面的其他人也都是“迎面而来”的“另一个人”,代入感极强。很多以第一人称讲述的小说,其视角都在“天上”,以一种近似于“摄像头”的方式在观察世界。林东林不同,他把视角直接就放进了他的口袋里,跟着他与这些“迎面而来”的人直接发生关系。这放在他口袋里的“视角”,不仅有温度,有肉感,而且还很稳。最可贵的是,它不仅对着别人,也还同时对着自己。
撰文|杜鹏
编辑|张进
校对|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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