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时光|一生中说的最多的“我”究竟是什么?
夏至的凌晨四点三十五分 , 窗帘已经渐渐透光 , 鸟也叽叽喳喳的活跃起来 , 而我在这光亮和声音之下又多了一丝焦虑 , 努力试图睡去 , 却依然徘徊在梦与醒的边缘 。 脑袋里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念头的打地鼠竞赛 , 努力放空的自我化身大锤 , 盯着意识土壤中冒出的一个又一个念头 , 把它们打回潜意识的领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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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地鼠中 , 有一个最顽固的 , 不论打回去多少次 , 它都会顽强的钻出来 , 并用尽一切办法吸引思维的注意——“我是?”这样的疑问 , 仿佛人鱼的歌声 , 让人欲罢不能 。
当然 , 这并不是问“我是谁” , 不是人们在初次见面时自称的“我是某某” , 这只不过是将我跟数十亿人区分开的一种符号标签 , 就如土星卫星里面“普罗米修斯”和“潘多拉”的区别 。 但“普罗米修斯”并不能说明这颗土星的卫星究竟如何 。
这似乎有些可悲 , 那个我们一辈子说了无数次的“我是某某” , 竟然无法代表我本人 , 而仅仅是在人类大家族之中 , 贴上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便利贴 , 以方便他人的查阅 。 它不代表我的特征 , 也不表现我的个性 。 除非我成为“那个人” , 那个在历史长河中独一无二的 , 那个牛顿 , 那个贝多芬 , 那个康德 。
那“我是什么”?如果跳出“我是我”这个名字上的循环自指的说明后 , 似乎变成了一个科学或形而上学的求证 , “我是人啊” , 那人又是什么?按照亚里士多德对“定义”的定义 , 即一个“定义”应该是“种加属差” , 那么我可以这样定义人:人是理性的动物 。 没错 , 动物就是人的“种” , 而与其它动物的“属差”就是理性 。
但除了理性 , 人还是会用工具的动物 , 有情感的动物 , 有记忆的动物……再进一步什么又是动物呢?又要到生物的大家族里面 , 去同植物分开 , 在这种不断综合 , 不断提升维度的探究之中 , 可以预见的结果是 , 要么追问出来一个无所不包却又空泛无比的“上帝” , 要么就沉入一片意义的虚无 。
当我想到“我是什么”时 , 我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物种、想了解自己的生物或者物理构成么?对此我没有足够的知识 , 更没有足够的素材以供在黑暗与黎明的边际等待睡意 。 所以回过头来 , “我是什么”还应该是撕开“我是某某”这个标签之后的那种追问和反思 。
我 , 是被皮肤包裹着的这些东西么?皮肤仿佛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 把“我”跟世界隔绝开 , 可是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是看见清晨的光 , 是听见窗外的鸟 , 是感到失眠的烦躁 , 是思索自我的漫游 , 我似乎不是某一个 , 而是这些 , 所有的这些刺激 , 穿破皮肤引起我的注意也好 , 发自皮肤内部的意识流动也罢 , 我似乎就是这一刻的全部知觉 。
这就是我么?突然头脑中的镜头开始转动 , 在意识之流上 , 一个我蹲在夏日的午后 , 数着脚下爬过的蚂蚁;一个我牵着狗 , 跑在老屋旁边的小路;一个我羞涩的看着某个女同学;一个我尴尬的在某个小舞台上忘了要说什么 。 我 , 不仅仅是当前这个趴在床上 ,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一切知觉的整体 , 还是三岁、五岁、二十岁等每一个我的集合 , 就在这个让人毫无睡意的清晨 , 他们逐一出现 , 汇集在同一个肉身之中 , 有精确的记忆 , 也有一厢情愿的幻相 , 在表皮之下 , 不断地堆叠 , 最终成为一个我能够确认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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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 “我”从当下这一分一秒的总体知觉 , 突然丰富了起来 , 就像把时光的切片串联起来 , 让胶卷活动起来 , “我”就不再是某一时刻的我 , 而是存在于某一段时间中的我 。 可是我又如何去确认那每一个都不同的我呢?在当前这一刻 , 如何确信它们曾经发生过 , 而不是别人或别的什么手段灌输给我的某一种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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