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民族始形成于夏朝,西周时期“华夏”成为自觉意识( 二 )


对此,刘起釪先生做了很好的研究。在现在的陕北方言中,“下”、“吓”等字读作“(ha)”,声母与“华”字的声母完全相同,同属于古音中的匣纽,这也可为“夏”、“华”二字古音相同的旁证。
关于“华夏”合称的问题,还有一种意见认为:“‘华夏’必为‘虞夏’之转写。遗憾的是,在现存古文献中,我们还没有查到以二词互换之例。” 在先秦文献中,确实有“虞夏”二字连用的情况,但都是作为“虞、夏、商、周”四朝来使用的,都指前后相连的两个朝代,绝无用来指称一个民族的。
从历史上,有夏人、商人、周人、汉人、唐人,或者夏族、商族、周族、汉族这类族称的叫法;也有夏朝、商朝、周朝、汉朝、唐朝、宋朝等朝代的叫法;但作为族称,绝无“夏商人”、“商周人”、“汉唐人”、“唐宋人”,或“夏商族”、“商周族”、“汉唐族”、“唐宋族”这样的叫法,所以作为民族称呼的“华夏”联称不应该是由作为朝代联称的“虞夏”之转写。
在这点上,还是刘起釪先生的意见更合理。略作补充的是:作为一种族称,最初大概只称“夏”和“诸夏”之类,后来用“华”来形容“夏”,结果就出现了形容词的“华”也可以作为名词单独使用而指称“夏”,这样夏与华同义,并可以互文,相互替换,这时候的“华夏”复词也就变成互为形容的一个名词。所以,在华、夏、华夏、诸华、诸夏这类华夏民族的称呼中,夏、诸夏这样的称呼是最基本、最关键的。
华夏民族始形成于夏朝,西周时期“华夏”成为自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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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人为何把周族说成是“我有夏”、“我区夏”?刘起舒先生的解释是:“历史的真实是,周族的族系渊源确系沿自夏族,而且更可上溯源自姬姓的黄帝族。” 这是主张周与夏在族源上有关系。对此,沈长云先生认为,“一些人惑于两个‘有夏’名称的相同,或认为周人出自夏人的后裔,是不符合《尚书》的本意的”。
“周人自称为‘夏’……不是只表现自己这个‘小邦周’, 而是表现以周邦为首的灭商部落联盟”。我们说,在《尚书》的《君奭》、《立政》、《康诰》诸篇中,周人自称“我有夏”是事实。问题的关键在于这里的“有夏”或“区夏”不是部族的夏而是民族的夏。部族的夏是指在夏王朝尚未建立之前鲧禹时的夏族,以及夏王朝建立之后王朝内部以夏后氏为主的姒姓部族集团。
民族的夏是指夏王朝建立之后,既包括姒姓的夏后氏部族,也包括子姓的商部族、姬姓的周部族等王朝内的众多部族的民族共同体,所以民族的夏就是华夏民族的意思。部族的夏有血缘血统上的局限,而民族的夏超越了这种局限,以大文化为纽带。这种以文化为血脉的民族的夏,是夏商周三代正统之始,正统之源,对于刚刚灭商不久的周来说,当然要高举着它,打出“我有夏”、“我区夏” 的旗帜,以示“文王受天有大命”、周人“天授王权”的合法性。
“华"、“夏”、“诸夏”、“诸华”、“华夏”这一系列的民族称呼,凸显了华夏民族的形成始自夏代。换言之,华夏民族就是夏民族,它与考古学界以前所谓“夏文化”的夏民族不是一回事,它是夏王朝内包含了夏部族、商部族、周部族等众多部族在内的民族,它以夏代多元一体复合制王朝国家结构为基础。
在某些时候,国家可以视为民族的外壳或民族聚合的一种形式。夏、商、周三代复合制国家就是华夏民族的外壳,是复合制国家机制促使了以华夏文化为纽带、为血脉的华夏民族的形成。
以上我们通过对华夏民族称呼的追溯,得出华夏民族的形成始自夏代这样的结论。也许有人会问为何在夏商时期看不见有这种称呼呢? 笔者以为这就属于“自在民族”与“自觉民族”的差别。所谓“自在民族”就是民族意识还处于朦胧、潜在状态的民族;自己作为一个民族已经存在,但自己还不知道,还没有完全意识到。
夏、商时期的华夏民族就是这样的状态。到了西周时期,华夏民族的共同文化得到进一步的扩充和发展,民族文化中的礼仪制度、典章制度,也更加完善,民族意识也开始显现,这才使得周人自称“我有夏”,以夏为正统。再到春秋战国时期,以周天子为“天下共主”的复合制国家结构名存实亡,礼仪征伐不出自天子,天下处于混乱状态,在本民族共居之地时不时地出现异族的人们,这才产生“华夷之辨”思想,它强调了华夏民族的一体性。
华夏民族的形成始于夏王朝的另一证明是,在字义训诂中,“夏”也指“中国”。《说文》:“夏,中国之人也。”《尚书·尧典》“蛮夷猾夏”,郑玄对“夏”注解也是指“中国”。《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楚失华夏”,《左传·定公十年》“裔不谋夏,夷不乱华”,孔颖达疏曰:“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在周初的青铜器《何尊》铭文中,“中国”是指成周洛邑(在今河南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