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报会」李晓:疫情暴发后世界经济走势的判断及中国的对策( 二 )


但这并不是传统的美元流动性危机 , 或者说不是2008年金融机构之间发生的流动性危机 。 一方面 , 市场的隔夜回购利率走势并没有发生2008年危机期间的急速上升 , 反而由于美联储回购力度加大出现下降 。 另一方面 , 三个月期的Libor-OIS利差也没有达到2008年的恶化程度 。 这反映出银行的借贷意愿并没有发生重大改变 。 同时 , 近些天来美国非金融企业商业票据的利差却在急剧上升 , 超过2008年危机时的高点 , 足以说明美国金融市场面临的问题不是2008年因金融机构杠杆破裂出现的流动性危机 , 而是市场对实体经济的前景极度悲观 。 这也是美联储开始绕过商业银行直接来购买商业的票据尤其是企业无担保商业票据的重要原因 , 这种措施并非仅仅是为了绕开“沃尔克规则”的限制挽救金融机构 , 而是为了直接向市场注入流动性提振实体经济 , 应对疫情对实体经济的外部冲击 。
我们正处在一个高度充满不确定的时代 。 在这个时代 , 不能再用以往某个国家比如美国宏观经济周期或者资本市场的情况对世界经济形势进行研判 , 也不能简单地按照金融市场如2007-2008年危机的经验来观察 , 我们需要从全球经济的视野 , 也就是整个世界经济发展的视角来分析 , 或许会发现一些“确定性” , 并从中看出此次疫情为何可能成为世界经济衰退的加速器 。
我认为 , 现阶段的世界经济积累着四五十年来的多重矛盾与问题 , 至少存在着两个大的风险:
第一 , 国际分工的运行机制出了大问题 。
如果从世界经济的宏观视角观察 , 该问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宏观层面的全球经济规则不再统一;第二个方面是微观层面的价值链或产业链出现“脱钩”的迹象 。 前者以中美贸易争端以及WTO争端解决机制停摆、G7相互间的新贸易规则谈判等为代表 , 后者以“华为事件”等所谓的“去中国化”为代表 。 正是在这个情况下 , 疫情全球扩散后主要国家相互间的边境控制、交往中断等等 , 使得二战以来微观层面不断趋于深化发展的国际分工机制出现了严重问题 。 对中国而言 , 这意味着更大的危险:G7之间的宏观协调不会中断(美联储已经与几乎所有发达国家央行签署了货币互换协定) , 待疫情发展到平稳阶段后将会继续下去 , 甚至会因为疫情而得到很大程度的强化 , 同时产业链的“去中国化”却有可能被加速 。 不幸的是 , 到今天为止 , 这场全球公共卫生危机的发生不但没有造成主要国家之间的紧密合作 , 反而出现了新的第三个方面 , 就是因疫情引发的大国之间的相互指责、攻击即民间称所说的“甩锅”的行为等 , 这些不仅不利于全球化分裂的弥合 , 反而是在全球化的裂痕上继续撒盐 。
由于上述三个方面的问题 , 业已出现的全球化分裂的裂痕更加扩大 , 如果悲观地看 , 全球化分裂可能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 仅就此而言 , 期望世界经济短期内复苏甚至实现快速增长是比较困难的 。
第二 , 在应对危机的政策手段上全球进入了一个“非理性时代” 。
在这方面 , 主要国家已经走上了一条僵化的不归路:货币政策取代财政政策 , 用超级宽松的货币投放缓和危机 , 可谓寅吃卯粮 。
我曾在2017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自1980年以来 , 世界经济危机暴发的主要原因已经不再是生产过剩而是货币金融危机 。 尤其是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加入WTO以及前苏联东欧剧变等原因 , 全球范围内可以被纳入到传统国际分工体系的国家和地区基本上都被吸纳完毕 , 资本主义经济竞争系统在平面的地理空间上的布局已经完成 , 难以再有新的可以开拓的疆域 , 在此过程中只有美国通过经济金融化开辟出立体的空间意义上的新竞争系统——高度发达的具有广度与深度的金融市场 。 具体说就是 , 世界经济的发展结构由16世纪大航海时代开启的“地理——实体经济空间”转向了“电子——金融经济空间” 。 这一过程对美国而言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对内是经济高度金融化 , 拥有全球竞争优势的金融服务业 , 对外则是“美元体系”的全球拓展与运行 。 在上述两个方面的共同作用下 , 自上世纪80年代拉美债务危机开始 , 所有全球经济危机不再源于生产过剩 , 而是由货币金融危机引发 。 对这个背景 , 我们必须要有清楚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