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巷|时光|牟琳:槐花开时

文/牟琳
每逢槐花飘香的时节,我的思绪特别恍惚,记忆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一颗柔软的心浮想联翩。在槐花的清芬里,快乐的童年、美丽的故乡如电影般回放。父亲,正是这部老电影里的主角。父亲曾在大山深处的大邑县丹凤中心校执教二十多年,父爱情深、师恩未报的情愫时刻伴随着我。
学校三面环山,一面临河,风光极其秀美。校园里古木参天,绿树成荫,还有各种各样枝繁叶茂的果树。青枣、枇杷、柚子、板栗、桃子、李子等,不同时节有不同的美味。最多的是洋槐树,操场四周、教室窗外、食堂的石凳旁,到处是它们绿意婆娑的身影。我喜欢一切白色的花朵,因为花色越素,香味越浓。在一众芳香扑鼻的白花中,槐花永远令我情有独钟。
每年春夏之交,当槐叶从榆钱大小长成一树葱笼时,槐花便一咕噜一咕噜地从那一片绿中冒了出来。没几天,一串串珍珠般的白花以倾泻之势垂于叶间,如一道道白色瀑布,流淌成一片芬芳的海洋。一道视觉与嗅觉的盛宴呀,有春泥的芳香,有初夏阳光的味道。
记忆里,父亲像个魔术师,总是出乎意料地带给我们各种好吃好玩的,让我们的童年充满了欢欣和乐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为了我们的健康成长,自制鱼竿、弹弓,带着我们钓鱼、采蘑菇、挖野菜。用一种野果自制黑豆腐,摘下串串槐花和着面粉蒸成馍。父亲在我们眼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学校门前的那条小河,拿现在的话说,就是我们的戏水世界。槐花开了又谢的时候,夏天唱着欢快的歌谣来了,小河成了我们的快乐大本营,父亲担当我和弟弟的游泳教练。我当时刚满六岁,他托着我的下巴,慢慢把我带到水域比较深的地方,乘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放开手。我顿时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又扑又蹬,沉下去又浮起来,在呛了不知道多少次水后,我终于学会了游泳。
身为校长的父亲,每到汛期总是很紧张,每天都早早地到河边观察水位,组织老师接送学生。有一年洪水特别大,冲毁了铁索桥,父亲四方奔走筹措资金,组织人员日夜抢工,争分夺秒建起一座水泥桥,从此解决了汛期过河的后顾之忧。
二十多年后,我再次回到母校,看到那座桥依然如故,桥面虽已斑驳,但桥墩仍坚固如初。走在桥上,望着青山依旧,静水流深,禁不住泪眼满眶。父亲离世已然二十多年,但他就像一座桥,永远矗立在我的心河,伟岸而帅气,严肃又亲切。
父亲的形象,放到现在也是绝对的美男子,五官端正,身形挺拔,气宇轩昂。父亲还是一个烹饪能手,每到节假日,总要上灶秀一下厨艺。凉拌烧海椒和折耳根、碎肉芹菜、麻婆豆腐,是我念念不忘的美味。槐花开时,父亲还会摘下花朵,细细切了,和着土鸡蛋炒了给我当零食。至今,那缕淡淡的花香仍时常萦绕在舌尖。
父母都是热情善良之人,家里客人总是络绎不绝。特别是夏天的夜晚,炊烟散尽,蛙鸣犬吠,繁星点点,父亲和同事们的笑声总是伴着我和弟弟入眠。父亲常说,大家高兴了他就快乐了。那时,人们的生活都很清苦,父亲每个月的工资从来没有积余,他总是尽最大能力接济需要帮助的人,自己在和谐与融洽中享受快乐。
然而,天妒英才,刚过知天命之年,父亲就罹患直肠癌而逝。他的病应该和日常生活有关。工作繁忙,家庭需要照顾,身子不舒服却一忍再忍。开始便血了还在坚持上班,直到病倒在床确诊为癌症晚期。一切都太晚了,父亲被病魔折磨了整整两年,终在槐花落尽的季节撒手人寰,留给我无尽的悲伤和怀念。
星移斗转,山河无恙。洁白的槐花年复一年挂满枝头,又飘落在风中。那种淡淡的清芬,没有桂花浓郁,不如玫瑰醇厚,却是如此深刻地让我挂念于心。就像一首老歌,词已模糊,音韵却可随心吟唱。风中散落的是花香,心底却烙下芬芳的痕迹。父亲的身影仿佛仍行走在这片青山绿水中,父亲的音容笑貌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
【作者简介】
牟琳,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大邑县西岭文学社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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