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马可波罗再来,当赞杭州‘天上之天’”

郁达夫佚函《回杭观感》
吴心海
郁达夫|“马可波罗再来,当赞杭州‘天上之天’”
“郁达夫唯一存世完整手稿《她是一个弱女子》回家展”,之前在杭州郁达夫故居风雨茅庐开幕。让我想起来前一阵曾在1937年杭州《东南日报》副刊《沙发》读到的郁达夫写给陈大慈的一封信,题目为《回杭观感》。抽空在各大学术资源库查询了一下,这封信不见《千秋饮恨 郁达夫年谱长编》(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10月)提及,也没有被列入“浙江文化研究工程成果文库浙江文献集成”的《郁达夫全集》之第6卷书信集(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11月)。《郁达夫全集》出版后10多年来,论者钩沉的郁达夫佚文,也没有此函。
1936年2月初,寓居杭州的作家郁达夫应国民政府福建省主席陈仪的邀请,抵达福州,先后出任省政府参议及省政府秘书处公报室主任。在我记忆中,郁达夫在福建期间回过杭州两次,一次是1936年5月中旬“风雨茅庐”落成,郁返杭宴客;另一次就是1937年4月底到5月初,为“公私杂务”请假回杭5天。佚函《回杭观感》就是郁达夫此次从杭州返回福州后给陈大慈的一封信,载1937年5月18日杭州《东南日报》副刊《沙发》。现抄录释读如下:

大慈兄:
此次匆匆返沪杭一溜,足下来舍,以不获晤为怅。然东南日报之建筑,作者协会之客厅,以及报馆大厅之演讲场,机器间等,却都由绍棣、健中两兄带领参观过一周:杭州而有此报馆,杭州而有此日报,都足以表示诸君之努力,间接亦足以知中国复兴前途之有望。唯杭州智识阶级,有此好建筑而不知利用,不时时上作者协会客厅去作“交换智识,联络感情”的闲谈,却是缺点,提倡鼓励,责在诸君:当时亦会对健中兄提起,很希望半年之后,社交中心能移转至众安桥畔也。
其次,是中外报章杂志,及中外有名著书之展览与贩卖;东南日报,既有此一大建筑,似可为杭州高级智识者尽一点代办与介绍之劳。譬如东京,纽约,伦敦,巴黎,柏林,墨斯哥(现通译“莫斯科”——笔者注)各地之著名日报与杂志,各定一二份来陈列陈列,同时亦任代售贩卖等业务,则每月有五六十元之费用,既能统受世界各国之化育,只须有二三人能得到实益,此款就可以说是不白化。
这一回在杭州虽只住了三天的样子,但恰好看到了《狄四娘》的上演。浪漫剧在写实的现代,而能得到这样的成功,总也算是难能。久违之后,重听到程丽娜的那一种有特异口音的台白,便如逢故友,愉快之至。就在那一天的午后,并且也偷闲上九溪茶场去坐了两个钟头,路过二龙头,见大桥桥墩,都已打就,预想今年冬天桥路通行以后,杭市繁荣,将更倍于现在:马哥保罗(现通译“马可波罗”——笔者注)之灵,若第二次来游中国,对杭州或更将赞为天上之天。诸君身处其间,且观着杭州的生长,福气真好不过。
龙文去英,惠清去日,杭州的旧友虽则日渐少了,但有这一番新气象来补缺,倒也并不觉得寂寞。我在轮船上伤了风,俯卧小斋,醒来见白日斜西,苍空带了红晕。故忽而想到了杭州,也忽而写下了这一封信。
敬祝编务进步!
郁达夫上
五,十二,寄自福州。

在《回杭观感》这封信中,有几个关键人物值得一说。首先自然是收信人陈大慈(1904—1939),原名陈慈煦,广东人,上海大同大学毕业,主编杭州《民国日报》(后改《东南日报》)副刊《沙发》多年,并应聘在浙江大学教书。抗战爆发后,随浙大迁往广西宜山,不幸在1939年感染瘟疫病故,年仅35岁,竺可桢曾在其追悼会上致辞,称“先生遽归道山,实为国家莫大损失”。
郁达夫和陈大慈从何时开始交往,囿于所见资料,眼下难以定论。不过,1933年10月,郁曾在杭州写有《酒后挥毫赠大慈》,云:
十月秋阴浪拍天,湖山虽好未容颠。但凭极贱杭州酒,烂醉西泠岳墓前。
《郁达夫诗词笺注》(詹亚园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11月)说:“大慈,作者友人,余未详”。
郁达夫1936年2月赴闽做官,当时报刊上颇有一番议论,甚至《世界晨报》还有以作家语气写成的《郁达夫的踌躇》一文,明显含有讥讽嘲谑。主持《东南日报》副刊《沙发》的陈大慈,除了发表过郁写给王映霞的信函《闽海双鱼》外,还刊登过戏剧家李朴元的一封来信,为郁赴闽说了几句实在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