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安娜卡列尼娜的艺术成就( 二 )


安娜的不同凡响,首先在于她不屈从于她认为不合理的环境,勇敢的追求和保卫所向往的幸福生活 。对渥伦斯基的爱激丐了她对真正有价值的生活的强烈渴望,那埋藏在心底的被压抑的东西驱动着她 。她不愿再克制自己,不愿再象过去那样把自己身上那个活生生的人压下去 。“我是个人,我要生活,我要爱情!”这是觉醒中的安娜的坚定的呼声 。安娜对生活的这种渴求是有其合理性的,这不仅可由人的自然天性来证明,而且可由压制她的那个自私伪善的上流社会本身来证明,可由卡列宁冷酷无情的行为来证明 。安娜在渥伦斯基的爱中看到了生命中意义,并义无反顾的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拒丈夫对她的劝说,反抗丈夫的阻挠,冲破社会舆论的压制,公开与渥伦斯基一起生活 。在她对爱情自由的执着追求中,展示出了有生命的、生机勃勃的东西对平庸的,死气沉沉的现实环境的顽强反抗 。
然而这种反抗本身决定了安娜的性格与命运是悲剧性的 。她和渥伦斯基一起到国外旅行,心情的享受了爱的幸福与生活的欢乐之后,对独生子的思念之苦和来自内心和谴责之痛逐渐使她难以忍受,来自社会的压力也使她悲剧的阴影日益扩大 。社会已宣判了她这个胆敢破坏既定秩序和道德规范的人不受法律保护;上流社会拒绝接受这个“坏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她因“抛弃儿子”而受到社会舆论的强烈谴责,说她为了“卑鄙的情欲”而不成家庭和责任 。凡是构成她幸福生活的东西,都受到了严厉的抨击 。充满欺骗与虚伪的上流社会对安娜的要求是十分苛刻的,安娜的处境也就十分严峻了,她失去了支配自己命运的权利和可能,她有内心矛盾不断加剧 。她一方面不顾一切的力图保卫和抓住自己已得到的爱和幸福,另一方面心底里又时时涌起“犯罪”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感、危机感愈演愈烈 。这种内心的矛盾与痛苦说明了她爱的追求的脆弱性,也是导致她精神分裂、走向毁灭的内在原因 。最后,失去一切的安娜绝望地想在渥伦斯基身上找回最初的激情和爱,以安慰那破碎的心,但渥伦斯基对安娜近乎苛刻的要求越来越反感,这使安娜的心灵受到了致使的打击,以致走上了卧轨自杀之路 。安娜无法在这个虚伪冷酷的环境中继续生存,只能以死来表示抗争,用生命向那个罪恶的社会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和控诉 。小说也因此体现了强烈的社会批判意义 。
托尔斯泰对安娜的态度是矛盾的 。她一方面认为安娜的追求合乎自然人性,是合理的;另一方面,从宗教伦理道德观来看,安娜又是缺乏理性的,她对爱情生活的追求有放纵情欲的成分 。所以,在小说中作者对安娜既同情又谴责 。他没有让安娜完全服从“灵魂”准则的要求,去屈从卡列宁和那个上流社会,而是同情安娜的遭遇,不无肯定的描写她自我意识和生命意识的觉醒以及对自由爱情的追求,但另一面又让安娜带着犯罪的痛苦走向死亡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我”就是作者一贯探索的那个永恒的道德原则,是维护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善与人道 。安娜的追求尽管有合乎善与人道的一面,但离善与人道的最高形式——爱他人,为他人而活着——还有相当的距离 。这就是作者对安娜态度矛盾的根本原因 。
卡列宁是一个伪善、僵化、缺少生命活力的贵族官僚的形象,小说通过这一形象严厉批判了那个腐朽的沙皇封建制度和上流社会刻板、虚伪的道德规范 。卡列宁平常严格的按照既定的社会规范生活 。他遵守法规,忠于职守,作风严谨,因而被上流社会称作“最优秀,最杰出”的人 。然而,正是这个官僚队伍中的“优秀人物”,却是一个僵化的、生命意识匮乏的人 。他的这一本质特征与渴望自由、不肯循规蹈矩、富有生命活力的安娜正好相反,而屯那个僵死的、保守的和平庸的社会环境则恰恰一致 。所以,卡列宁从内心深处难以接受安娜的生活准则,正如安娜难以接受卡列宁 。他因为有环境的支持总摆出绝对正确、居高临下的架势 。他每每以社会所允许的宗教和道德规范逼迫安娜就范,约她设置种种障碍;他既不考虑自己的情感需要(实际上根本没有这种需要),也不考虑安娜的情感需要 。在他这个把个体行为都纳入社会规范的人身上,跳动的是一颗不敢同外界抗争,又企图占有一切的猥琐、卑怯的灵魂 。当安娜向他请求离婚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才能去掉由她的堕落而溅在他庙上的污泥”,从而不使他的前途与地位受到影响 。也正是出于这种自私的考虑,他决定不同意离婚,以使安娜与渥伦斯基的关系不合法,那么就会招来上流社会对她的谴责与抛弃,这无疑等于置安娜于绝境 。而他倒认为这是他对安娜的宽恕志拯救,因为他对犯了“罪”的安娜是那样的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因而他是那么的道德高尚,富于宗教之心 。这是何等残酷的虚伪,一种不自觉的虚伪!卡列宁以及由他这样的人组成的贵族社会无疑是冷酷无情的戕杀安娜和自然人性的杀人机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