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好人影评

三峡好人影评

三峡好人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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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江溯水而上,两岸都是青山,绵延百里 。峡谷间,若隐若现藏着一些不大的灰色的城 。
家乡的县城是其中之一,贾樟柯作品《三峡好人》里的奉节城也是其中之一 。
这绵延百里的群山中,没有两座大山有着相同的线条,这些城自然也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土,但在山与水的掩映里,这或大或小的城,却又有着太多的相似 。当《三峡好人》里沉默的奉节城、带着些许凝滞的人与物、拆迁中的断垣残壁与满地疮痍一一展现于屏幕之上时,一切陌生又熟悉 。于我而言,《三峡好人》所叙述的首先是真实,(接近)纪录的真实;然后才是虚假——当赵涛饰演的沈红在奉节苦寻丈夫后,两人旋即又在三峡大坝前共舞一曲——对于峡谷外的人(包括贾樟柯)而言,这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剪辑,于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时空,距离数百里的、物理的时间与空间 。于此,《三峡好人》的纪录、或者以纪录手法所营造的真,此刻不自觉就流露出其间的虚构 。
当虚构的味道散发开来,故事立刻就显现出无所不在的刻意来 。那些初听上去似乎舒缓又厚重的配乐,与流逝的江水意象所重叠,不期然将情绪与氛围导向一种凝重的情境;这种情境,也许是作为创作者的贾樟柯所追求的,但其实我们已经有过太多的耳濡目染 。
相对于贾樟柯所发现的、所表现的这独一无二的山与水、人与事,这看似华丽的音乐或者运用其实很老套(或许也是我生在其中也身在其中,这山水这特质早已渗入骨髓,直觉都能体会到其间的落差) 。摄影也感染有同样的症结 。那些缓慢而克制的移动,那些总是由物到人的入场,无一不暴露着创作者刻意的追求,或者刻意体现的品位 。
在这种隐隐的刻意里,故事中一些华彩细节,例如摄影机掠过铁丝上悬挂的数块手表、断垣残壁奇观里所包围着的人、以及三两场超现实场景……都因为这种暴露出来的刻意而削弱了它们本来浑然天成的表现力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存在着这些明显的败笔,也无碍《三峡好人》成为一部极具份量的作品 。那么症结从何而来呢?我觉得首先是作者主体所受的先天限制,出生于山西的贾樟柯对于奉节这块土地显然还缺乏足够的、深入的体认,无论他是否把握住了这一时空此在的脉搏,他始终是一个外来者,这决定了他的感受和视角 。
无论其中烙有多少属于贾樟柯的个人记忆或者时代记忆,这一城市于他始终缺少一种切肤之感 。贾樟柯无疑又是聪明的,他选择了一个极特别的时机,并以一个外来者的姿态切入这一城市 。韩三明和赵涛所饰演的角色,都是峡谷以外世界的外来者,他们在这座城中的所历,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贾樟柯的所见所得,我把他视为一种浮光掠影的观察,体现在外必然就是镜头下那些炫目的、毁灭与新生里的奇观式景象 。这种奇观式的景象所产生的视觉效果,对于电影作者而言,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尤其是作为只存在于特定时空中的真实奇观 。
这些奇观的组成大致有二:首先是三峡的山水奇观,然后是这一空间下的奉节城内外处于拆迁与重建中的建筑 。前者是自然的也是颇具本土意味的;后者则是处于某种矛盾状态下的人为景观,其间包含了冲突与融合(虹桥)、毁灭与记忆(废弃建筑) 。在这个真实的空间以外,包裹它们的则是更大的时间,一个真实的、我们所处身的时代,以三峡大坝的建设为标记 。这个堪称世界奇观的水利工程,无论褒贬为何,它都是中国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事件,未来必然会被历史所铭记的时刻 。
借助于这一厚重的大时代背景,以强有力的影像所纪录下的人物命运,也因此被提升到一个宏大的层面 。无论持何种创作观的导演,这一时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贾樟柯是聪明的,同时还是幸运的 。真实的时空背景、虚构的情节与人物,这种结构故事的技巧正是现实主义创作观的反映,即并非如实反映生活真实甚至本质真实,而是作者的想象与虚构,一种个人化的想象与虚构,这是导演贾樟柯在《三峡好人》里的体现的作者风格所在 。
但有趣的是,前面我所提到的沈红与丈夫在三峡大坝前共舞这一情节,是作者不自觉所暴露出来的虚构之处 。正是得益于这一失败的细节,故事此前以记录手法所营造出来的表层真实被巧妙地撕开一条缝隙,从而展示了一个更深刻的理念,即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世界不过是艺术家对现象世界的组织与缝合 。但这种消解的解构手法与贾樟柯的现实主义追求是有冲突的,因此具备了偶然性,当然要被视为导演的失控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