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六日( 四 )


狗对着我叫 , 我后退了几步 。 嘴里仍在喊:高高、高高——
……
为了表示我们穷天人的最大真诚 , 我们打算用穷天水库里最新鲜、最干净的鱼 , 来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镇领导和村领导 。
穷天只有两座山间水库 , 都是我父亲当队长时修筑的 。 一座叫丰水坡水库 , 那里面的水太冷 , 长不大什么鱼;另一座叫寨家坪水库 , 就在我们生产队的老晒谷坪下面 。 我们穷天田垅里的水 , 都往这座水库里流 , 冲下去的泥草较多 , 适合养鱼 。 这水库现在由贤庭叔、贤争叔、崩檀叔三家共同承包 , 据说养了些鱼 。 由于去寨家坪的那条路 , 多年没人行走 , 已经荒芜了 , 三户养鱼人养了四年多的鱼 , 一直没有捕捞过 。
我们一伙人又去高高家 , 落实晚餐的事 。 这回 , 高高出来了 , 他在房里看电视 。
高高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 , 当过兵 , 后来在铁路上工作 。 退休两年多了 , 一直舍不得我们穷天老家 , 于是将城里人不要的沙发、凳子、席梦思、瓷砖、铝合金栏干等物件 , 一车一车地远到穷天 , 他已经把他的木屋 , 打造成了一栋别样的别墅来了 。
更让人敬仰的是 , 高高还花了八百六十块钱 , 买了一根十几米长的铝合金旗杆 , 上面挂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 高高说他是军人 , 他对五星红旗有一种本能的热爱 , 重要节日 , 他和他老婆还要出来升国旗呢!
真让人感动!
贤庭叔的小儿子报童说:“今晚要呷鱼 , 就干脆到寨家坪水库里去捞!反正 , 我爹也是其中一个承包人 , 我为我爹作了这个主 。 ”
友良说:“那是不是也要征求一下贤争和崩檀哥他们的意见呢?他们两个 , 也是水库的合伙承包人 。 ”
高高说:“贤争叔不在家 , 他去了怀化 。 崩檀叔也很好说话 , 到时候我跟他们两个说一说 , 都是为了修路的事 , 他们一定会没什么意见的 。 ”
太阳越过亭午的时候 , 我们八个穷天男人 , 手持柴刀和鱼网 , 为了今天的晚宴 , 一起到寨家坪水库捞鱼去了 。
路过生产队时期的晒谷坪 , 这里已经荒得不成样子 。 到处是茅草 , 到处是小树 , 到处是藤蔓 。 顺着晒谷坪下面那条昔日的土路 , 我们向寨家坪水库一步一步摸下去 。
一边慢慢停停地往下面伸脚 , 一边都在感叹这岁月的骤变 。 儿时 , 这里的路虽然小 , 但路上的岩石都被踩得光溜溜的 。 夏日里 , 男孩子们几乎要在这条路上踩过几个来回 。 砍柴时 , 踩个来回;晚上到水库里洗澡 , 又踩个来回 。 然而现在 , 我们却在高深茂密的芭茅丛里钻移 , 像在山上寻觅野猪的脚印一样 。
终于看到寨家坪水库了 , 它看上去 , 就像一块长长的鞋垫 , 两边的树木和杂草 , 侵蚀着水面 。
来到水库堤坝上 , 我惊讶不已:这哪像过去那个土石紧筑的堤坝呀?这分明就是一块葛藤缠绕的荒芜地!如果不是下面那泓黑绿绿的水平布着 , 我真不敢相信 , 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寨家坪水库了!
站在水库的出水口 , 八个大男人纷纷脱光了衣服 。 报童开始下水 , 友良和友胡子扯着那张大鱼网 , 开始放线 。
我试探性地踩着那些坚硬的石子 , 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 少有的干旱 , 已经让这座水库消瘦荒凉得难以想象了 。
我“噗”地一下 , 钻入水中 。 只觉得脚板冰凉冰凉的 , 这还是儿时的味道 。 水齐到了我的脖子上 , 我嘴里吐着齐脸的水 , 踩着 , 浮着 , 慢慢向中心游去 。
金龙在岸上告诉我们说:“四年前 , 这水库放水时 , 他爹在这里摸到四百多斤田螺 , 董董摸到五百多斤 。 那一次 , 大家一共从这里摸出来一千多斤田螺!”
金龙的意思很分明 , 这里不仅有大鱼 , 还有很多大田螺呢 。
于是 , 大家开始往水库周边靠 , 慢慢地摸 。
真的有田螺呢!
已经有人摸到了田螺 , 把手举得高高的 。
我急忙游向堤坝 , 踩稳脚 , 俯下身 , 就开始摸 。
我也迅速地摸到了两个田螺 , 而且是一手摸到的 。 看来 , 这里真的是田螺们的故乡了 。 老弟游过来 , 就开始发塑料袋 , 每人一个 , 大家放肆摸 。 说不定 , 今晚大家还有一餐田螺吃呢!
越来越多的人宣布自己摸的战绩 。
友胡子攀着对面的石头在骂:妈妈的X , 我只摸到两个!看来 , 这里的田螺肯定被人摸过了!
我们八个大男人 , 一共摸到七八斤田螺 。
上了岸 , 休息一阵后 , 崇华宣布收鱼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