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舍得》里的米桃一家,其实就是《三十而已》片尾卖葱油饼的“普通家庭”,只不过温馨的底色被内卷的焦躁冲淡了太多 。/《小舍得》
像《三十而已》片尾小剧场中对葱油饼夫妻的温情描摹,在近年来的国产家庭剧中已近乎绝迹 。对中产家庭的阔绰和焦急可以不惜笔墨、极尽想象,与之成反比的,是普通家庭乃至于穷人在国产家庭剧中的集体失语 。
即便有所关注,也是以分外可笑的面貌呈现 。比如《生活家》中,那对从垃圾站捡别人扔掉的家具、去超市蹭吃免费早餐、午饭以喝水充饥的母女,却住着月租近六千的大房子 。
明明是自己请客吃饭,却好意思让客人带菜带酒水的人,居然因为不好意思而“被迫”租下一套月租六千的公寓 。/《生活家》
以国产家庭剧最偏爱的北京为例,现实情况是2020年人均可支配收入还不到7万元,只能说中国影视圈,不只提前脱贫,还实现了共同富裕 。
被热搜击碎的平民视角
可如今在剧中没有一席之地的普通人,也曾有过主角刷屏的高光时刻 。
在中产和他们中年凡尔赛的烦恼还没开始流行前,国产家庭剧曾一度是穷苦大众的主场 。
《空镜子》里的姐俩,妹妹孙燕的职业是在食堂卖饭票,姐姐孙丽被妹妹的崇拜烘托成一个仙女似的人物,其实也不过是在旅游局上班 。
二十年前,陶虹还是那个《空镜子》里住在四合院、嫁给诚实人的平凡孙燕 。/《空镜子》
相比之下,其他主角就更落魄了 。住在墙皮剥脱老宿舍里的闲人马大姐,是国营招待所的下岗职工,丈夫王援朝是给社科院看大门的 。
比用发毛酱菜招待客人的马大姐还惨一级的,是让观众笑声和眼泪齐飞的贫嘴张大民 。这个暖瓶厂的工人,身为北京土著甚至连住房自由都没实现 。为了拥有“儿子能吃上奶,亲妈能吃上冰,媳妇能吃上鸡腿”的幸福生活,生活中的每笔进账和支出都能掰开了揉碎了算,8毛钱的夜班费和2毛钱的馄饨愣是让他整活成了一道数学应用题 。
结婚时才舍得坐一回每公里一块二毛钱的夏利出租,不比随随便便每个月五万的补习班更让普通人产生共鸣?/《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可就是这样一群没有光鲜职业、宽敞住房的人,却给了我们温馨家庭的最初设想 。因为故事的主角,看起来就像从泥泞的真实生活中走出来一样,离我们并不遥远 。
可贵的是,当时的镜头并没有矮化那些努力生活的人 。
活在光线万丈的姐姐阴影下的孙燕,在经历了失意的婚姻后,毅然扔掉被安排的一生,勇敢地跨出离婚、求学等违反主流价值的步伐,最终收获了自己的幸福 。
不曾被命运善待过的张大民,在拥挤如“满是桌子腿的蚂蚁窝”的小房子里,送走了患癌的妹妹,照顾着失忆的母亲 。编剧刘恒在写这个故事时,因为发现“人生下来就是被贬损的”,曾一度难受得直哭 。可你却总能从这个胖乎乎傻乐的人身上看到希望,哪怕故事的最后,他依旧是那个下岗了背着暖瓶到处跑推销的张大民 。
如今国产剧里的中产,就有点贵得让观众不明白了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主角从赤贫走向巨富的两极分化,不难发现家庭剧这三十年来的变化堪比整容 。
翻开国产家庭剧的演变史,就像点进了时代洪流中最小社会单元的超话社区 。从婆媳矛盾、城乡差距、婚姻关系等伦理冲突,家庭剧的关注点逐渐过渡到了房奴、鸡娃、内卷等后现代焦急症候 。再加上中产家庭的放大效应,曾经视角朴素、关注平民的家庭剧,成了碰瓷热搜的焦急贩卖机,一时间让人坐立不安,难以自处 。
真怀念那个可以肆意欢笑、胡侃臭贫的《我爱我家》 。
FUNJI娱乐在盘点家庭剧三十年变迁时,曾抛出社会学家约翰·D·卡尔的观点:今天越来越多的家庭剧,反映的是功能失调,而不再是一个家庭本该有的欢乐幸福 。
现在回看《我爱我家》的家庭配置,其实并不普通 。1993年,能在北京住得起四室两厅、雇得起保姆的家庭,太少见了 。可局级离休老干老傅同志、事业单位副处级干部贾志国和国家剧团演员和平女士,却用欢乐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
爸妈私底下的情趣,可不只是悬浮国产剧里的亲亲抱抱老婆真好 。/《我爱我家》
为什么我们能和这样的高干家庭产生共鸣?因为里面没有既得利益者们程式化地大倒苦水,也没有社会热点的无情堆砌 。搅动着一家风波的,不过是贾志国要创业,折腾完艺术又想进军餐饮业,和平就陪着他做了一晚包子的生活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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