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微宇宙的上帝们

作者:黎荔
住在微宇宙的上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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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曾说过:“美固无所不在 , 凡属造形 , 如用泛神情感去接近 , 即无不可以见出其精巧处和完整处” 。 诚哉斯言 , 细细观察日常生活所见的种种 , 比如一串葡萄、一颗草莓、一只蝴蝶 , 甚至是布满纹理的一个小核桃 , 落到细微处 , 不放过核桃皮上一处凹凸 , 你会越看越有深入发现 , 如同进入到一个深邃的微观宇宙 。 在爱与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 , 一颗小小的草莓 , 会变得越来越大 , 越来越大 , 隐藏在草莓内部的整个自然 , 其中的甘甜、美丽和庄严 , 都会被一一被呈现出来 , 草莓旋转成了一颗星球 。 千姿百态的细碎支撑着生命 , 是我们的一部分——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 那一个个微小的存在整体之中 , 住着一个个各自微宇宙的上帝 , 气象万千 , 意味无穷 。 如果考虑进化的历史 , 那么池塘里的每一种生物 , 哪怕一只蜻蜓 , 原野上的每一棵植物 , 哪怕一丛野草 , 也代表着一段数以千万年计的古老历史 。 蜻蜓体内还有无数的细菌 , 野草深处还有内生的真菌 , 亦带着各自的历史与生存的目的 。 看似一个渺小的生命 , 却是一个世界嵌着一个世界 , 岂不是一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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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 , 在我们身边 , 很少有人会对这些细微事物产生巨大热爱 。 因为 , 社会习俗普遍认为 , 留心细物 , 所志甚小 , 见闻不广 , 无多大价值的物事 , 亦如痴如醉 , 加以重视 , 未免可笑 。 了解各种走兽 , 了解鸟的飞翔 , 了解小花朵在清晨开放时所呈现的姿态 , 了解一株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柳树 , 了解一只在巷尾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野猫……在其身上看到一整个宇宙 , 在其中幻化出万千物象 , 超越习惯的心与眼 , 对于美特具敏锐感触 , 这样的人 , 世人必定称之为“痴人” 。 因大多数人都“不痴” , 知道从“实在”上讨生活 , 或从“意义”、“名分”上讨生活 。 如有一个诗人面对一棵微风中的树 , 他观察它一整天 , 只为了写出几行自己满意的文字 , 他静默赞叹 , 甚至熟悉了这棵树的每一片叶子 , 不过 , 最后他没办法描述写一棵树在微风中自在的美感——也许是没有这个天才 , 也许是遇上了不可描述之事 。 为了接近微宇宙中的上帝 , 而虚耗了一整天的时光 , 这是多么游手好闲、一无所用的人啊!——当然 , 大多人口中所说的有用 , 所谓的价值 , 自然不离金钱名利这些衡量标准 。
住在微宇宙的上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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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微宇宙的上帝们】当我们通过欲望的帷幕来观察世界时 , 我们认为它是渺小和狭窄的 , 我们不能领悟它的全部真理 。 我们和世界要以一种比需求更深刻的关系结合在一起 。 对细微之物的关注 , 虽然对我们没有具体的影响 , 但会打破我们日常的经验 , 促使我们观察身外的东西 , 注意天地的样貌、时间的来去、生命的源泉与尽头 。 我觉得 , 未来当人类的微观和宏观手段都大大拓展 , 肉眼所及的日常“现实”就必然被怀疑、被改写、被重构 。 那时 , 人类与物质世界的关系将重新确定 , 认知伦理将破旧立新 。 未来某一天 , 我们人类也许会敬畏一只小小蚂蚁 。 因为 , 早在人类行走在大地之前 , 蚂蚁等各种昆虫 , 甚至是各种细菌生命体已经在地球上存活数十亿年 , 他们辛苦耕耘 , 不断改变着地球的大气成分 , 地貌形态 , 最终孕育了出人类 , 人类仿佛超脱万物 , 然而万物皆有生存的权利 , 细想甚至比人类更有权利生存下去 。 蚂蚁的种族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一亿年了 , 蚂蚁宇宙的上帝不也具有一种君临四海的神性?记得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这样解释灵魂 , 他说灵魂是一种极细微的粒子组成的烟雾样的物质 , (这些粒子)与以不同方式交融起来构成其他事物的粒子是同样的 。 它们质量最小 , 而且这些粒子 , 永远处在运动之中 。 所以 , 只要是一个觉醒而活跃的灵魂 , 都能听得到大自然轻柔的窃窃私语 , 听得到细微而纯净的天籁之声吧?世界潜藏在细微的变化里 , 一些事物正被重新安排 , 一个个住在不同微宇宙的上帝们正在即兴演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