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越后汤泽;再见,小镇姑娘(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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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一脚浅一脚,我在雪地中跋涉,前往“高半”旅馆,川端康成就是在这里创作《雪国》的。至今,旅馆依然保留着川端康成住过的房间,遵照当时的模样。旅馆的咖啡厅,取名“不老”,与我在东京护国寺看到的横匾题字是一样的。房间里疏疏落落的摆放着三两对沙发椅,还有参差不齐的基本书籍。窗外,大雪依旧扬扬洒洒,工人们开着日本常见的小铲车,来来回回忙着除雪。复古的收音机里,飘出《送别》的曲子。“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脍炙人口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词,不知不觉哼唱出来。这首曲子最早由美国人奥特威创作,1907年被日本人犬童球溪拿来重新填词创作,李叔同此时恰在日本留学,犬童球溪再创作的这首《旅愁》,悄然印刻于他的心中。归国之后,送别好友许幻园北上“讨袁”时,李叔同另填新词,成就了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流传深远的那首《送别》。音乐,应该说是全世界共通的语言。在小说《雪国》中,岛村第一次来到汤泽时,驹子的住所是一间蚕房。故事结束时,储藏蚕茧的仓库失火,叶子在大火中跌落。生活在“雪国”小镇、命运多舛又努力向上的姑娘,纯真如同洁白的蚕茧,在这雪国的世界中,越发干净、纯粹。这流水般清澈又脆弱的少女纯情,也如岛村在车窗玻璃上看到的叶子的影子,在灯光下摇曳,真实又虚幻,清晰又迷蒙,只消一束光,就能让她消失殆尽。秋风渐起,拼尽全力才化茧成蝶的小东西,匍匐在榻榻米上、防虫网上,奄奄一息。那样美丽,却又那样哀伤,一如雪国女人的人生。始于春天的一场绮梦,终于在深冬惊醒。泡在高半旅馆川端康成曾经泡过的温泉中,任汩汩泉流涌动,仿佛文思也会不断涌动。屋檐之上,一人多高的积雪,点滴飘洒,随着山风,戏谑脸颊。
再见,越后汤泽;再见,小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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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研究者说起川端康成,无一例外地无法越过他的成长背景。一岁丧父,两岁失母,接着,一直陪伴着他的姐姐和祖母也去世了,14岁,最后一位亲人,他的祖父撒手人寰。川端康成成了天地之间孑然一身的孤独者。这种感觉,或许只有一个人独行于雪地荒原,前后全无希望,无依无靠的感觉才能多少有几分相似吧。成年后的川端康成,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一个人在旅行中度过,大概,他是在寻找孤独精神的故乡吧。对于旅日漫长的我来说,这已经是第四次到越后汤泽了,恰好比岛村多了一次,自我感觉比他多了一份领悟。春梦已醒,我迫不及待想要穿回“清水隧道”,回到那个一地鸡毛却又滚烫鲜活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