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卜居钱塘

□子张
西湖东北侧葛岭之巅有初阳台,我喜欢这个地名,不止因为它会让我想到泰山上的日观峰和瞻鲁台,也因为它自身带有的那股青春朝气。第一次登葛岭,是若干年前从西北侧四百档那儿上去的。朦朦胧胧记得走了没多远,步上一道赭红色的石梁,就是被众人簇拥着的初阳台了。而时日既久,印象已不深,仿佛只记得刻着“初阳台”三字的一块石碑和摩肩接踵的人群。那次路不熟,下山似乎走的是东北侧的路,因为走着走着竟然就到了黄龙洞——当时甚觉奇怪,怎么又到山背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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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次再去,或由正面葛岭路上那有着“葛岭”二字的黄牌坊进山,或冒雨从东北侧黄龙洞出发,甚至有一次像是从宝石山那个方向上去的。经验证明,条条道路皆可通向初阳台,然不知为何,我之登初阳台竟然没有一次是为了去看看初阳,倒是阴天下雨、下雪或晦暗的时节居多。
这当然有悖于初阳台的内涵,元末钱塘十景之“葛岭朝暾”所标榜的不就是在这儿迓日么?翻翻旧书也知:“初阳台在山巅,葛仙翁修真时,吸日月精华于此。”既云吸日月精华,那自然以初生之日月为佳,此其一;其二,又云此处:“高朗宜远眺。清晓烟消,日出海底,迥然奇观。”清《西湖志》描述则尤见生动:“或云,日初起时,四山皆晦,唯台上独明,山鸟群起,遥望霞气中时有海风荡潏水面,更有一影互相照耀,传是日月并升。”
但初阳台之“台”似乎又有多义,或言徒具台名而实无台,指的是山巅平旷,可以眺远而已;又有说民国吴县杨氏发起集资在此处筑石台,“以志旧迹”。“旧迹”云云,则又透露前人确乎有筑台之举。总之,从此处的位置看,筑一个台远眺名至实归,不筑台而称天然的台也很恰切。
中年|卜居钱塘】2021年元旦是期待中充满希望的一天,尽管这纯然只是一个希望,但经过了上一年的晦暗与波折,心怀这样一份希望怕也是人所共有的吧?故而当我看到元旦的丽日蓝天后,即产生了去初阳台走走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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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大降温导致的冰冻依然,可天清气朗,感觉上就不那么冷了。乘318路公交车过六和塔、钱塘江大桥、杨公堤,自曙光公寓下车,本想就从栖霞岭直接上去,想想又改了主意,觉得还是应该规规矩矩从正面登顶更像回事。乃绕过栖霞岭,经岳庙、西泠桥、玛瑙寺,仍就葛岭路的抱朴道院入口进山,一步步拾级而上,黄源旧居、抱朴道院这些地方从前也进去过,这回又顺便再进去温习一遍,看到道院太极阁廊檐下冻坏了的多肉盆栽,知道这回的寒潮果然生猛。
一路走走看看,海拔125米的高度在几重曲折的盘道之后轻轻被超越过去,那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初阳台已然到了跟前。
台还是那座台,上上下下的人也都仿佛面目如旧,只是这回我注意到台基的石色果然赭红,这赭红,正是宝石山、葛岭、栖霞岭三座连绵一体的山岩共有的“宝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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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登上台基与石亭,又看到那块刻着“初阳台”三字的石碑。在攒动的人头的缝隙里,看到东南不远处碧波荡漾的西湖和湖东楼宇连天的杭州城区,心里似乎微微泛起一点涟漪,好像有什么要表达一下似的。但终于还是无话,慢慢在平静中走下台阶,在台后侧同样赭红色巨大的石坪上盘腿而坐,周围也都是一家一家的人众,以年轻的三口之家居多,真是一幅动人的元日登高负暄图呀……
过了不知多久,看看日色渐渐西斜,这才由西北侧下山折入栖霞岭,再从曙光三弄走出了山门。
作者简介:子张,本名张欣,教授、学者,著有学术论著、个人诗集和随笔集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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