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节后说光棍

11月11日被当作“光棍节” ，是很近的事了。实际上光棍这个称呼，一直是个恶称，是从骂人话转过来指尚未娶妻之男子的。光棍这个称呼，就我所知，好像在唐宋的文献中还没有出现过。元代杂剧中才大量出现，主要的含义是指无赖汉子，说谎骗钱、不务正业者。比如刘唐卿的《降桑椹菜顺奉母》里的两个丑角， “我两个一生皮脸无羞耻” ， “至交的好兄弟，绝伦的光棍，平日之间别无什么买卖，全凭着舌剑唇枪，说嘴儿哄人的钱使” 。秦简夫《东堂老劝破家子弟》里败家子扬州奴，把祖传的房屋卖了，得了钱钞“又被那两个光棍弄掉了” 。郑廷玉《崔府君断冤家债主》，两个和尚的帮闲给人办丧事，顺手就拿走了台盏，那死人不闭眼， “被那两个光棍抢了我台盏去，我死也怎么舍得？”徐田臣《杨氏女杀狗劝夫》里，丈夫孙大“信着这两个光棍，搬坏了俺一家儿也” 。那两个光棍则自称：“不做营生则调嘴，拐骗东西若流水。 ”无名氏《郑月莲秋夜云窗梦》，妓女郑月莲迷恋上秀才张生，气得老鸨要把她卖了，并和买家说明：“这妮子缠光棍，不挣钱。你将到家中，着意管束，不要惯了他。 ”从词义上来说， “光棍”就是剥去了树皮的木杆，寓意“不要脸皮的人” 。另外元代已有“棍徒”的说法，大概就是活该挨棍抽打的意思。比如《梁山泊李逵负荆》里宋江要李逵下山“拿得这两个棍徒，将功折罪” 。从明代起， “光棍”成为一项重罪罪名。明太祖《御制大诰》里已经将“光棍”与他最讨厌的“无籍之徒”并列，以后明代的条例也逐渐将光棍列入一些罪名，比如搅乱市场、收税环节中欺诈农民等等，主要还只是非暴力的犯罪。到了清朝，将光棍直接当作了一项罪名，在条例中规定光棍为首者处斩立决，为从者处绞监候，光棍成为严重的死罪。在清代条例中先后有光棍的罪名40多处，到了清末还有近20项死罪。清代光棍罪用来指大量的暴力性犯罪，比如拦路抢夺、劫持人口、强奸妇女、强行鸡奸少年等等，其共同的主要特征是“聚众” 。比如聚众4、50人以喊冤为名闯进衙门的，就作为光棍处理，为首者斩立决，为从绞监候；如果超过了4、50人，或者在喊冤时“哄堂塞署” ， “逞凶殴官” ，为首者就要枭首示众，有过动手殴打官员行为的，都一律斩立决，所有从犯绞监候，被胁从的处杖一百。清代保留了明代“光棍”特征的罪名反倒不多，比如有一项是故意写他人名字来“卖身” ，以图陷害良民的，也是要按照光棍罪处罚。光棍成为没有妻室者的称呼，应该是从这个无赖光棍引申出来的，因为是没有正当营生的光棍，所以才娶不上妻室。原来应该是个贬义的称呼，后来逐渐传播，不再作为贬义。比如陆人龙的《型世言》里第19回“捐金有意怜穷卜屯无心得地”里，说主人公老大娶妻， “廿七八光棍，遇了十八九娇娘，你精我壮，且是过得好” 。一个称呼的转变，真的很奇怪。要是清朝人知道有人要为光棍立节日，肯定要吓一跳。雍正皇帝办的文字狱里有一件曾静案，湖南读书人曾静写了本《知新录》，其中说道“皇帝合该是吾学中儒者做，不该把世路上英雄做……甚者老奸巨猾，即谚所谓光棍也” 。后来雍正皇帝亲自审讯他，就问他“光棍应得何罪”？并驳斥说，周以后的各代皇帝都是光棍，那么明太祖也是光棍， “曾静不但是本朝之叛臣贼子，亦即是明之叛臣贼子” 。光棍还是不能随便骂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