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传媒|黑龙江兰西：拖欠工程款难煞振华公司

_本文原题：黑龙江兰西：拖欠工程款难煞振华公司
文 / 辛强李建虎
在兰西县城中心地带有一个地标建筑：平安大厦。
该大厦高33层，被称为哈尔滨以北第一高，由黑龙江振华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振华公司）于2011年建成。
那时的振华公司可谓风光无限：效益很好、员工超千、豪车多辆、办公楼面积超3000平米，被中国房地产协会、黑龙江省商业厅等单位授予的奖牌、荣誉证书等多到可以挂满一面墙，而到了2019年，其办公楼和车辆抵债了，员工各寻出路仅剩下5人，还经常有人堵门逼债……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振华公司"沦落"到这般田地的呢？

本文插图
垫资承建重点项目，工程款被拖欠
围绕绥化市确立的"寒地黑土之都、绿色产业之城、田园养生之地"的发展目标，为搞好"美丽乡村建设" ， 2016年兰西县领导确立了兰西县年度重点建设项目"北国玫瑰小镇"的框架。
哪个企业信誉好、有能力把项目搞好，还要有能力垫资数千万元进行施工呢？"北国玫瑰小镇"所在地康荣乡（2018年撤乡建镇）的领导想到了振华公司，于是找到了其法定代表人张明君。
此前从未承建过政府工程的张明君也想为家乡建设做些实事儿，于是在2017年7月依照《招投标法》通过邀标方式，取得了兰西县"北国玫瑰小镇"项目的建设资格。
振华公司还与项目的甲方（康荣乡政府）签订了《康荣乡"北国玫瑰小镇"整屯搬迁建设项目合作框架协议书》。
该"协议书"开篇即载明：甲乙双方本着公平公正互利双赢的原则，按照国务院《关于近期支持东北振兴若干重大政策举措的意见》和绥化市关于新型城镇化建设工作会议要求，为全面落实好县委第十五届三次全委扩大会议的报告精神，经过详细测算论证与充分协商，达成美丽乡村建设项目合作协议。
该协议明确约定：甲方确保在项目实施中做好乙方垫付资金返还准备工作，确保在居民回迁楼交付使用前将全部垫付款和乙方合作利益足额打入乙方账户；负责在甲方的主导下全额垫资实施"北国玫瑰小镇"项目建设，建设必须符合甲方建筑效果和质量标准要求，各类项目确保按期完工交付使用。
2017年5月， "北国玫瑰小镇"奠基。两个月后，县委书记调走，李英男接任。
经过五个月的施工，振华公司完成了11栋回迁楼的主体工程和1座锅炉房等的工程建设，加上此前建设的1栋村委会办公楼，建筑面积为6万平米左右。可就在这个时候，镇政府的领导要让回迁户入住了。当时工程虽经过了甲方、监理方的审验，但尚不具备入住条件：还没有经过验收，电梯因此不可以使用，生活污水净化设备还没有到位，消防设施还没有安装。
"付清工程款是验收合格的条件之一，他们只付了1300万元购买电梯、锅炉的款项，还拖欠我公司工程款1亿多元。当时，因为害怕回迁户上访就坚持不给工程款就让回迁户入住。我公司已经债台高筑实在支撑不住了，就要求先付款再交钥匙。谁知他们竟然想破门而入，还威胁我们再不同意，就用这些楼抵顶工程款然后他们再盖楼。这与当初热切地请我们垫资建设时的态度相比变脸太大，让我吃惊不已，也十分心寒！"张明君称， "这时，包扶康荣乡的王副县长和康荣乡的王书记又做我的思想工作，让我体谅政府的难处，还说资金马上就下来了。我清楚，他们知道我最怕啥，已经掐住了我的死穴：如果真的用这些楼给我们顶工程款，那振华公司就死定了。我只好在2017年11月和2018年初，含泪分两次交出了全部钥匙。其实，直到今天依然不具备入住条件：工程还没进行整体验收，电梯还不能使用，居民上下楼靠两条腿；消防设施还没有安装，安全隐患很大；生活污水净化问题依然没解决，污水直排草地……" 分页标题
【法制传媒|黑龙江兰西：拖欠工程款难煞振华公司】

本文插图
不兑现承诺，讨债之难难于上青天
钥匙交出去了， 400多户回迁户顺利入住了，而振华公司的工程款却被拖欠。
巨债压顶、没有周转资金，业务陷入停顿，于是找包扶康荣乡的王副县长和康荣乡的王书记以及其他县领导讨"债" ，就成了张明君的主要工作。
"我公司共完成合同内工程1.47亿元、合同外700万元，还为镇政府垫付回迁户补偿款、购地款等1300万元，共计1.67亿元。减去此前政府借给我公司的1300万元，还欠我公司1.54亿元，加上2015年兰西县榆林镇政府建榆林幼儿园欠我们的370多万元占地款（合同约定在2016年10月3日前付清），共欠我公司1.577亿多元。我只好连续讨要欠款。 "张明君称， "在2017年底县政府给了1700万元。 "
"2019年初，国务院信访联席会要求各级政府把政府欠款情况上报，振华公司向兰西县工信局上报政府欠工程款款8500多万元（合同之外的和垫资没有报），但在之后再就没有消息了。而县政府在此后两年向上级报的政府欠款是零。 "张明君称， "我还得继续讨要被拖欠的1.407亿元工程款，加上农民工讨要工资上访，这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2019年春节前十几天，王副县长和康荣镇王书记向前来采访的几位电视台采访人员承诺：在2019年春节前给3000万元，在2019年6月30日前付清全部余款。我和材料商森达门业公司经理齐永坤以及工长汤玉才都在场。可是他们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
在2019年春节前一周左右，县劳动监察局张副局长来到了振华公司。
"张副局长对我说'在给你公司拔款3000万元前，你公司和工程承包组必须向政府写出书面承诺说政府不欠农民工工资了，否则一分钱不给' 。我说'政府给的钱也不够工资呀' 。他说'你不写就不给你们抜款' 。为了在春节前得到救命钱，我又说服了承包组领头人，违心地写下了承诺书。 "
县政府要给工程款的"喜讯"很快扩散开去。
在春节前几天，就有很多债主到振华公司守候：张明君的办公室经常挤满了人，甚至连走廊都是人。
可大家等到春节前两天还不见钱，就愤怒了。
绝望的汤玉才一把抱住了张明君说："咱俩从这个楼上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张明君慌忙劝他说："从这六楼跳下去咱俩是解脱了，可这些工人怎么办？我还欠那么多人的钱，人家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把工程款要回来还债。 "
安抚住汤玉才后，张明君连忙继续催促相关领导。
"直到春节的前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县政府才拨款，但不是承诺的3000万元而是500万元！我傻眼了，工长们也都傻眼了：这没法分啊！我不敢告诉工人们，急忙找王书记，他也没办法。我连忙去找副县长、县长，还去找县委李书记，结果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张明君流着泪说， "我只能把实际情况告诉工人们，他们火了，有的围住我开始吵骂起来。我说你们就是打死我也拿不到钱啊。我连连跟人家道歉、说好话，好在以往我信誉很好，这次拖欠不怪我，绝大多数人才渐渐离去。可还有几人去我家逼债，我的这个年夜饭吃得太堵心了啊！"
"当时，他们承诺年前给3000万元、6月30日前结清余款，我和张明君、齐永坤都在场。后来却只给几百万元。 "汤玉才激动地说， "到现在还欠我工人工资1000多万元。 "
"他们承诺时我在场，听得十分清楚，可他们没有兑现承诺，只付了30万元左右门窗款，还欠我220多万元。 "齐永坤称， "要了很多次，就说没钱。 "
"经过连续催讨，县政府支付给我公司6000万元工程款之后，剩下的9400多万元就不再支付了。 "张明君称， "他们找多种借口不付款。 " 分页标题
2020年9月24日，康荣镇政府给张明君下发政府文件——康政发（2020）136号《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主要内容如下：
接到你的信访件后，我镇高度重视，组成联合调查组，现就你反映的事项，调查处理意见如下：
1、经过调查核实，支付给你公司的6000多万元，包括农民工工资1600多万元，尾欠你公司的余款是工程材料款、机械费等，不属于农民工工资。
2、由于该建设项目没有全部完工，你反映尚欠8000多万元，暂时无法确认具体数字，我们已经聘请第三方对工程造价进行评估审核，待评估审核结果完成后才能确定最终欠款金额。
3、还款方式：用玫瑰小镇49.98多万平方米镇集体建设用地进行整体或分块招商出租入股分红等形式，多方筹集，引入社会资金等来偿还此工程款。
对于康荣镇政府的处理意见，振华公司不服：
1、支付给振华公司的6000多万元，不包括农民工工资1600多万元， 2019年春节前签订的"不欠农民工工资"承诺书，是县劳动监察局张副局长按照县领导的意思逼我们签的。
2、康荣镇政府给的还款方式不能接受，这遥遥无期，关键是违背了《框架协议书》关于付款的约定。
3、项目没有全部完工指的是主体工程之外的消防设施安装等，这是因为政府不付工程款造成的。以需要评估为由拒不付款，与国务院的《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相悖。
国务院下达第728号令，自2020年9月1日起施行《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该条例第七条明确规定"政府投资项目所需资金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确保落实到位，不得由施工单位垫资建设" ，第二十五条规定"机关、事业单位违反本条例，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其上级机关、主管部门责令改正；拒不改正的，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责任人员依法给予处分：（一）未在规定的期限内支付中小企业货物、工程、服务款项；（四）没有法律、行政法规依据或者合同约定，要求以审计机关的审计结果作为结算依据。 "
张明君带着《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去找康荣镇领导请求他们履行合同。
当时，王书记已经调到兰西县工信局当局长了，接替他的丛书记接待了张明君。
"丛书记说，我们不能新官不理旧账，但是具体情况现在我还不了解，我得先了解情况，再跟县领导汇报。 "张明君称， "我去了几次，他都是这口气。这不是糊弄人玩吗？"
无奈之下，张明君就投诉到绥化市和黑龙江省清欠领导小组，此后相关领导找张明君谈话。
"10月20日左右，丛书记等先找我谈话，随后徐副县长、韩副县长、怀副县长一起跟我谈，意思是：县委李书记同意付款，但要按照原来审计的结果（工程造价1.1亿多元）付款，且不付利息。我不同意，因为《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第十五条明确规定得非常清楚，政府的招投标项目不能以审计结果为结算依据，应该执行中标价格。另外，该条例还非常清楚地规定政府延迟欠款应按每日万分之五付利息。要知道，我每天要支付5万多元利息，远远高于万分之五。他们依然坚持'按评估价给、利息不能支付'的说法，我反问，《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规定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执行？有一位副县长竟然说'这个条例只是指导性意见' 。这让我震惊不已，国务院下达指令颁布实施的条例，竟然被兰西县政府的领导当作指导意见！这次谈话没有任何结果。 "
10月末，张明君只好向国务院清欠领导小组反映问题。
而至今，振华公司已停摆3年，奄奄一息。
"三年来，我像上班一样去兰西县政府讨要被拖欠的工程款，却还有9400多万元怎么也要不回来。我光去找李书记就有5次，却一次都没见到。 "眉头紧皱的振华公司法人代表张明君叹着气说， "我为什么找李书记呢？因为在兰西县付款超过100万元都要经县财经委员会审批，而他就兼任这个委员会的主任。我每次去，都是办公室孙主任先接待，之后就多被以李书记没时间为由挡在了门外。最让我心凉的一次是去年八九月的那次。此前，我给李书记发去了信息请求支付工程款、给绥化市的曲书记发去短信反映相关问题，曲书记很快就回信息说正在督办，李书记却没回复。我就去找他。孙主任说'李书记今天不能有时间了，你明天再来吧'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我就到他办公室门外等，一直等到下班以后，孙主任去他办公室通报，可出来就告诉我'李书记说玫瑰小镇的事情去找康荣镇政府，他不接待' 。我一下子就崩溃了，我和振华公司还有活路吗？" 分页标题
亟需督查，支付还要等多久
2020年11月4日，新华社题为《中央依法治国办对八省区市启动法治督察》报道称，中央依法治国办对全国8个省区市（内蒙古、黑龙江、上海、江苏、山东、广西、海南、青海）启动实地督察，重点聚焦党政主要负责人履行法治建设第一责任人职责及法治政府建设情况。督察组成员来自中央依法治国办、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机关、中组部等20多个责任单位，同时还邀请律师、媒体采访人员参与督察，增强监督力度。
此次实地督察将主要围绕地方党委政府贯彻落实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决策部署、党政主要负责人履行法治建设责任，以及各地推进法治政府建设等情况，开展全面督察。中央依法治国办副主任、司法部部长唐一军强调，督察组要聚焦关键少数，聚焦法治政府依法全面履行政府职能、行政执法体制改革、重点领域执法、化解矛盾纠纷等情况，狠抓工作落实务求督察实效。
据了解，自今年9月1日起施行的《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的贯彻落实情况也在督查之列。那么，振华公司的问题能够得以解决吗？如果能，还需等多久？
"在兰西县，被政府拖欠工程款的还有兰西×城公司、兰西××鑫房地产公司等，他们被拖欠的款是8000多万元。 "张明君激动地说， "我们这些被拖欠的企业，真的是度日如年，我们恳请中央依法治国办以及绥化市、黑龙江省相关部门高度重视，彻查我们所反映的问题，并尽快督查政府予以履行，救我们出苦海吧。 "
对于振华公司的问题何时能得到解决，媒体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