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STA看天下|在动不动就撕的互联网上,这件事远比“怎么吵赢”更重要
_本文原题:在动不动就撕的互联网上 , 这件事远比“怎么吵赢”更重要
转载自公号:KnowYourself(ID:knowyourself2015) , 作者KY
公号简介:引领身心健康的生活方式 。
_本文原题:撕逼、人肉、网络暴力......网上戾气越来越重 , 我们该如何保护自己?
某美术学院的学生们大概没想到 , 10月5号那天 , ta们的校园生活会因为一次无人机表演取消被搅得天翻地覆 。
那天是某位明星的生日 。 为了给他庆生 , 他代言的某品牌预备在这所学院附近进行无人机表演 。 但不巧的是 , 因为天气原因 , 表演被取消了 。 这激起了一些粉丝的强烈不满 。 一些早就聚集在附近的粉丝们迟迟不肯离去 , 喊了40多分钟口号 , 在学院的墙上涂鸦、爬大卫像……
有学生在社交平台说 , 校园生活被严重扰乱了 , 这所学院甚至因此上了微博热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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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STA看天下|在动不动就撕的互联网上,这件事远比“怎么吵赢”更重要】虽然第二天有媒体对事件进行了说明 , 提到被涂鸦的本就是涂鸦墙 , 粉丝没有扰民等等 , 学生和许多网友仍然怒意难平 。 部分网友甚至连带着对与这位明星有关联的其他人士进行了攻击 。
曾为这位明星饰演的角色配音的一名配音演员 , 因为发生日祝福被拱上热搜 , 大量粉丝脱粉回踩 。
而这位明星的粉丝中 , 也有一些人将任何对10月5日的事件发表评论的人看作是“敌人” 。 一位大学教授从自身的专业角度发表了一些评论后 , 遭到非常多粉丝的辱骂 , “走狗”、“帝国主义舔狗”等大帽子一顶顶扣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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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朋友吃瓜之余跑来和我讨论 , 觉得现在网上的人都越来越吓人 , 遇到事不肯好好说 , 动不动就跳起来 , 谩骂攻击 , 采取极端的手段应对问题 。 KY后台也常常收到类似的评留言 , 觉得网上极端的声音越来越多 , 自己感到很烦 , 又觉得无力反抗 。
这种动辄用极端的话攻击别人的现象 , 在社会心理学上叫做极化(polarization) 。
今天 , 我不想探讨明星粉丝vs美院的事件中到底谁对谁错 , 我更想和大家聊聊的是 , 为什么网上那么多人越来越极端?怎样才能避免自己被伤害?
01
你可能不信 ,
人在网上比现实中更封闭
极化 , 说的是个人一开始有某个倾向 , 却在和别人讨论后向着这一倾向继续发展 , 最终变得极端的现象(Moscovici & Zavalloni, 1969) 。 举个例子 , 一些人最开始只是觉得“婚姻不是女性人生的必选项” , 却在和更多人讨论后 , 认为“女性一结婚就完蛋了” 。
网络诞生之初 , 人们觉得网络可以缓解极化:毕竟当你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 你更可能保持中立 。 但事实却相反:一项调查发现 , 人们在网上走向极端的可能性是现实中的两倍(Sunstein, 2002) , 一些在平常交流时极少听到的咒骂 , 在网上随便就能刷到 。
比如 , 一则女司机出交通事故致人死亡的新闻下 , 评论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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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与愿违的原因之一 , 是网络算法对信息的过滤 。 我们期待在网上看到新鲜的内容 , 结果却被算法不断投喂的相似信息 。
昨天在某站搜了做饭视频 , 今天首页全是做饭教程;刚刚点赞一篇diss催婚的推送 , 下面的链接都是相似的文章 。 算法只允许相似的信息进入视线 , 将不同的观点挡在门外 , 我们不断获得证据强化已有的立场 , 因此在既定的倾向上越跑越远 (Ademic & Glance, 2005; Murphy, 2019) 。分页标题
而更多时候 , 极化背后是利益群体对话语权的争夺 。
前段时间papi酱回归 , 让我想起当时网上因为她的孩子随父姓吵成什么样 。 有人心疼她“受父权的欺压” , 有人斥责她是“母驴”、“伪女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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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同立场背后 , 是不同利益群体的明争暗斗 。 Ta们都想吸引更多流量 , 让符合自身利益的言论传播得更远 。 而极端的声音因为它简单清晰 , 需要的认知成本少 (Prooijen & Krouwel, 2019) , 成了它们聚集人群的工具——“中国女权就是一群恐怖分子” , 就比“请分清女权和女拳”更容易获得点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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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们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 ,
主动选择极化
最直接的需求是缓解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 。
我们听到和自己态度不一致的观点时会感到紧张、焦虑 , 这就是认知失调(Festinger, 1957) 。 为了缓解这种感受 , 我们往往倾向于只和观点相似的人交流(Chen & Fu, 2017; Lazarsfeld & Marton, 1954) , 而这会让我们走向极端——因为肯定不会遭到质疑 , 我们在发言时不再深思熟虑 , 而是越来越坚信自己信奉的一定是对的 , 更难容忍不同的声音(Stroud, 2010) 。
比如 , 我有一位朋友因为恐育 , 与一些丁克博主互关 , 聊的都是生孩子的危害 。 久而久之 , 再遇到生育话题 , 她几乎完全不考虑生育可能的好处 , 而是条件反射一样认为 , 生育就是百害而无一利 。 前段时间 , 看到应采儿在节目中说“Jasper就是她的作品” , 她直接炸了 , 对原本还挺喜欢的应采儿怒转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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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朋友之前的微博转发 , 以及对应采儿转黑的微博 。 截图已经过本人同意)
而更重要的是 , 我们会为了获得归属感走向极端 。
拥有“同样的声音”正在取代地缘、家族 , 成为维系人际关系的纽带 。 也就是说 , 我们很可能为了维系这个纽带 , 举起极端的大旗 。
看到有人怼lo娘 , 怼汉服 , 同样喜欢漂亮小裙子的你 , 会由着对方骂吗?
看到有人骂同性恋“有病” , 同样身为性少数群体 , 你会不奋起而撕之吗?
回怼的力道越大 , 我们越感到自己和群体紧密联系 , 感到自己被群体接纳和保护 。 我的一位酷儿朋友告诉我:“我知道极端不好 , 但有时候我宁愿极端 , 也不想‘背叛’伙伴” 。
归属感还会反过来助长极端 。
因为一旦确认自己归属于某个群体 , 我们就可能不依靠自己 , 而是依靠群体中其他人的看法决定自己的立场(Sunstein, 2005) 。 也就是说 , 即使你没有亲眼看到自家爱豆被diss , 也可能因为别的粉丝告诉你爱豆被diss了 , 而不假思索地发帖骂回去 。 因为人会相信所属的群体一定是好的 , 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 。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想:网上那些人极化、撕逼 ,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参与 。
但我想说的是 , 极化的伤害可能波及到每一个人 。 当越来越多人动辄互骂、攻讦 , 我们将逐渐忘记何为理性温和地讨论 。 慢慢地 , 我们作为一个人的客观、独立思考的能力会丧失 , 社会将被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占据 , 无法接纳多元和共存 , 每个人自由生长的空间 , 也会跟着塌缩下去 。
03
如何保护自己不受极化的伤害
最直接的方法是不听、不看、不理会 。
因为只要我们参与了骂战 , 我们就是在给极端贡献流量 。 Ta们会踩着我们的肩膀获得更持续的关注 , 被越来越广泛地听到 。分页标题
但更根本的应对方法 , 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出努力 , 避免成为极化的一员 。
我们可以一起尝试下面三件事:
1. 回归线下的真实互动 。
真实世界必然有不同:同事的工作方法可能和我不一致 , 父母说的话我不爱听……
被迫处理这些不同时 , 我们会了解世界真实的样子 , 而不是被网上同质的声音蒙蔽 。 我们将对自己所坚持的更谨慎 , 得以与极端保持距离(Murphy, 2019);
2. 培养自身的“交往理性” 。
“交往理性”就是在人际交往中的理性程度 , 包括你的言论是不是好理解(intelligible)、是否真实(true) , 你是不是真诚(truthful)等等(Habermas, 1994) 。
你可以问问自己:
我是基于事实还是基于立场进行交流?
我有努力营造开放平等的对话吗?
我的目的是什么:找出真相?宣泄情绪?还是想赢?
当然 , 随时保持理性很难 , 但重要的是 , 你可以培养自己理性、平等、开放交流的意识 。
3. 去寻找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 而非满足于快节奏的投喂 。
避免极化的关键在于 , 我们究竟将什么看做是有价值的:是满足于非黑即白的口号、投喂到眼前的结论和立场 , 还是能调动自己的所知所学 , 对事件进行独立的判断 。
建立经过思考后真正认可的价值体系 , 我们才能培养笃定的自我 , 不迷失在嘈杂的舆论场中 。
想写这篇文章之初 , 我的好几个朋友说 , 你想叫人不极端 , 这文章估计会凉 , 大家明明更关心怎么吵赢 。
但我仍认为这篇文章十分必要 。 因为我相信极端其实是脆弱的 , 它并不比温和有力量 , 也不比理性有价值 。 它只能短暂地占据上风 , 而能经久不衰的 , 始终是理性、宽容、平和 。
我希望自己和在读这篇文章的每个人都记得:我们拥有成熟的思考能力 , 是可以独立做出判断的个体 。 即使被极端裹挟 , 我们仍需要温和而坚定地表达自己 , 捍卫尊重、宽容、理性这些品质在生活中的意义 。
References:
Sunstein, C. R. (2005). Why societies need dissent (Vol. 9).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Sunstein, C. R. (2001). Republic. com.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Lazarsfeld, P. F., & Merton, R. K. (1954). Friendship as a social process: A substantive and methodological analysis. Freedom and Control in Modern Society, 18(1), 18-66.
Moscovici, S., & Zavalloni, M. (1969). The group as a polarizer of attitude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2(2), 125-135.
Stroud, N. J. (2010). Polarization and partisan selective exposure.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60(3), 556-576.
Sunstein, C. R. (2002). The law of group polarization. The Journal of Political Philosophy, 10(2), 175-195.
van Prooijen, J. W., & Krouwel, A. P. (2019). Psychological features of extreme political ideologies.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28(2), 159-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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