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卓远文化|朗西埃 | 作为思想的诗歌:一个世纪的历史
_本文原题:朗西埃 | 作为思想的诗歌:一个世纪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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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朗西埃《马拉美:塞壬的政治》 , 译者曹丹红 。
如何理解这种天然的涌现和这种隐形支架—它是诗歌潜在并确实存在的“哲学”—之间的关系?要理解这种关系 , 需要将马拉美的计划重新纳入某场关于诗歌思考能力的讨论中 , 这场讨论本身与世纪同龄 。 在黑格尔、谢林和荷尔德林在一张纸上写下关于人民的诗歌宗教的计划时 , 施莱格尔兄弟已经构想出一种关于诗歌–思想的理念:诗歌是一种思想 , 能够无限反思自身 。 这一时期 , 年轻的德国思想家们毛遂自荐 , 要通过设想法国大革命中缺失的成分 , 来延续在法国已经“冰冻”的革命 , 这种缺失的东西便是精神革命 。 在关于精神革命的理念中 , 盘旋着当时各种各样的发现与再发现:化合物的分解 , 康德的精神能力化学 , 反讽的溶解力量和旧秩序的革命性解体;电能 , 莱布尼茨的动力论和被翻译过来的《堂吉诃德》的超验荒诞;斯宾诺莎的“ natura naturans ”( 产生自然的自然) , 对古代神话和“ epos ”( 史诗)力量的重新发掘 , 动物磁力;解读埃及象形文字的科学 , 捕获象征物当下意义的科学和读取矿物质年龄与法则的科学;在形变中显现的自然的力量 , 形象的能力和关于艺术家灵魂的成长小说 , 后者在《威廉·迈斯特》中找到了自己的圣经 。 被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命名为“渐进的总汇诗”(poésie universelle progressive)的诗歌在这纷纷攘攘的事物中结合了两个主要形象 。 一方面 , 关于俏皮话的理论定义了一种电的诗歌 , 在词语与陈腐涵义之间设置了各种不同的可能性 , 能够制造闪电 , 唤醒词语 , 确立新的并且可以无限更新的可能性意义 。 另一方面 , 象征理论将这种电力纳入一种关于诗性的自然史中:自然和生命的诗性力量的历史 , 这种诗性力量不仅能不断创造新的形式 , 并在新形式基础上 , 不断用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有意义的形象来书写自身 。 诗性“机智”(witz)的游戏因此能赋予这一行动以一种诗意 , 后者早已被写入比自然低级的形式中 , 早已出现在语言这一集体诗歌的结构中 , 并被呼唤至自我象征化的始终更为高级的形式中 。 诗歌的思考力量同时也是否定一切封闭定义和一切僵化意义的精神力量 , 也是通过反思不断上升为新形式的生命的力量 。
在《美学讲稿》中 , 老黑格尔整理了思想的这种混乱状态 。 他粉碎了诗歌之诗歌、“反思自我”之诗歌的观念 , 而此前施莱格尔兄弟在这种观念中慷慨地看到 , 思想能在反射影像的镜子那静止的美德中认识自我 , 具有一种活跃力量 。 面对诗歌“认识自我”的能力 , 黑格尔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两种思想存在模式的清晰分界线 。 一边是外在的思想 , 此时思想是画的灵魂 , 是石头之神的微笑 , 是诗歌的形象与节奏;它完全融入了物质 , 赋予了物质—石头、木头、颜色、声音或语言—以生机 , 并令其具备精神性 。 另一边是存在于自身的思想 , 除了对自身意义漠不关心的符号语言外 , 它与其他物质再无别的关系 。 这一分界线确定了诗歌的力量及其界限 。 在诗歌中正如在其他艺术形式中 , 精神仅作为一种组织力量和一种内化感性的力量出现 。 可能诗歌是涉及最少物质的艺术形式 。 它拥有最理想的内容 , 即对精神的再现 , 以及最理想的材料 , 即语言 。 比起任何其他艺术 , 将词语锻造成形象的力量更能使平凡的意识变得清醒 , 使精神走向自身的澄明状态 。 诗歌因此是“普遍的艺术”(art général ) 。 但这种力量有一个严格的补充条件 。 在其他艺术中 , 石头、木头或平铺在某个表面的颜色会抵抗思想的呈现 。 而诗歌只与最纯粹的形式 , 与抵抗着精神的最高级的混沌形式相关:精神对自身的混沌状态 , 和语言阻止自己沦为思想的简单工具的抵抗力 。 诗歌思想的力量是精神的力量 , 这精神尚处于只能从语言的形象和节奏中认识自身的阶段 , 而这语言本身尚处于形象的具体性和物质材料的时间厚度中 。 比起其他艺术 , 在诗歌之中 , 一条普遍法则体现得更为明显:只有思想不思考自身并与自身分离时 , 艺术才能存在 。分页标题
我们可以换种说法:精神可以在三种物质形式中得到表达 。 首先是可塑形式 , 此时精神在一种具有阻力的材料中合宜地表达着对自身的认知—由此也表达了对自身的无知;其次是符号语言 , 此时语言只是交流的媒介 , 既适用于利益与法律世界的现代散文 , 也适用于思想的自我表达 。 最后还有第三种模式:象征的模式 。 这是浪漫主义诗歌理论青睐的模式:意义不再被封闭于孤立的词语中 , 而是被写入感性的织体本身 , 见证了某种精神的力量 , 这精神创造了鲜活的形式 , 而形式已经携带了—即使表现得不明显—一种可以被诗歌这一高等形式辨认的涵义 。 黑格尔手术刀的切入点正是这里 。 对黑格尔来说 , 象征的这种双重本质并不是力量而是脆弱的征兆 。 象征是四不像 , 既来自形式 , 又来自符号 。 它是形式 , 但它对我们说:不要搞错了 , 我不只是形式 , 我是对思想的书写 。 它画出一头狮子并让人认出它 , 但它同时又希望我们认出力量、威严或一个国王 。 它建造了一座石头金字塔 , 而后希望我们在金字塔中看到死亡和彼岸的神秘 。 然而 , 反过来 , 它是宣称超越书写的书写 , 宣称它已经呈现了被它命名的事物的感性形式 。 由于同时想累积形式与思想的力量 , 它失去了两者 。 因为形式只在自身力量范畴之内才能言说 。 希腊雕像在其完美造型中表达了希腊人民对神性的观念 , 尽管这还是一种物质性的观念 , 但已十分确定 。 它在石头中完整注入了一种思想 , 后来的话语会在精神史中用词语将这种思想表达出来 。 象征则要超前一步 , 将它无法把握的意义写入它无法赋形的物质中 。 它表露出一种意图的痕迹 , 试图赋予物质以一种思想 , 却没有成功 , 试图定义勇敢的概念 , 却只找到一头狮子 , 这个画像被剥夺了形式的精神力量 , 沦为思想的替代品 。 因此 , 象征主义不仅仅是艺术的第一个阶段 , 从更普遍意义上说 , 象征主义还是思想无法为自己赋形的缺陷 , 是在两种思想模式边界漂浮的云团 , 时刻对声称结合了这两种模式的思想产生着威胁 。
正是这种威胁给宣称要成为自在自为思想的诗歌施加了压力 。 作为艺术的至高形式 , 诗歌同时净化了精神再现和语言材料 。 它指引着这二者 , 使一种清楚认识自身的精神能以准确的语言言说自己 , 同时能在它的外化形式中认出自己 。 或者也可以说 , 精神不需要诗歌就能认识自我 , 而诗歌失去了自己的材料 。 因为诗歌的存在要依靠一种双重的混沌:语言的混沌 , 也就是拒绝被意义穿越 , 同时还有看不清自身的精神的混沌 , 也就是与自身的距离 , 这种距离迫使精神去一种形象的物质性中寻找自身 。 如果这种双重的混沌不存在 , 那么诗歌就失去了它无意识的形式目的 。 诗歌为了补偿它失去的形式的力量 , 会跃到界限的另一边 , 将认识自我的思想的力量收归自己所有 。 然而诗歌由此便不再是诗歌 , 同时也没有因此而成为哲学 。 它迷失于幽默和感伤的迷雾中 , 迷失于象征的边际的云团中 , 而被封闭于象征之中的是那些同时意欲占据两边的人 。 思想必须处于一边或另一边 , 在思想的内在性或感性的外在性中 。 声称结合了思想这两种模式的作品会失去两者 。
“诗歌之诗歌”只不过是这样一种诗歌:它想令形式的变节成为自己具有思想性的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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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美:塞壬的政治》
[法]雅克·朗西埃 著
曹丹红 译
定价:45.00元
2017年7月
哲学/诗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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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美对法国诗歌和文学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 马拉美非常难懂 , 这两个原因足以解释为什么象征主义文学艺术偃旗息鼓那么长时间后 , 象征主义大师马拉美至今还在获得法国乃至世界各国学者持续而耐心的解读 。 从朗西埃列出的参考文献来看 , 除了马拉美研究专家的专著与论文 , 巴迪欧、布朗肖、德里达、拉库– 拉巴尔特、萨特、瓦莱里等法国著名作家或哲学家均写过评论马拉美的文章 。 而朗西埃的这本《马拉美:塞壬的政治》一面再次说明马拉美是个取之不尽的宝藏 , 另一面也为其他意图寻宝的人提供了一份简明的地图 。分页标题
编辑 | 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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