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父母|我是女儿，排行老二，就该成为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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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征集到的第24个故事
讲述：辰泽
1
我的家乡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
在渔港的岸边向东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妈妈告诉我，那是东海。往远望去，是太平洋，那是父亲的方向。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父亲买了一艘船，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漂泊在外。
我家三姐妹，都由全职在家的妈妈带大。
2
大姐出生时，赶上家里生意开始好转，父亲高兴极了，觉得大姐是他的吉祥物。
他兴奋地跑去妈祖庙磕了三个响头，又摆了三天的流水宴来庆贺大姐出生。
可是一个吉祥物不够，一个女的吉祥物也不够。
在家乡那个小岛上，重男轻女依然牢牢禁锢住老一辈的思想。父亲作为奶奶的独子，更是背负着家族的希望：生一个男孩。
在这样的期盼中，我出生了。
很可惜，呱呱坠地时，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女生。
当奶奶拿着她的祖传玉佩来到医院探望她的“宝贝金孙”时，却听到了护士波澜不惊的语气：“是个女婴，很健康。 ”
奶奶听完，扭头就走。
3
那时父亲仍然在海上漂着，归家之日遥遥无期。
因为我的突然降生，远在家乡的外婆也赶不及来照顾。一时能在妈妈身边的，居然找不到人。
幸好熬过了最辛苦的前三天后，外婆带着舅妈来了，正在坐月子的妈妈才松了口气。
可悲的是，因为我是家里的二胎，是意外的“产物” ，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正当理由”：如果我是个男孩，家里可能还会考虑出一份罚款，让我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于是，妈妈和外婆商量后，把我送给远方的堂舅公一家收养，寄挂在他们的户口上。
甚至，我连名字都不能随族谱的顺序，以免外人看出破绽。
尚在襁褓之中的我，连一口奶水也没喝上，就不得不离开妈妈，匆匆告别了我的家。
4
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家里的女人不是我的“妈妈” ，男人也不是我的“爸爸” ，他们只负责照顾我。
每年夏天，会有一个漂亮的阿姨来看我，她一开始拘谨地站在其他人身边，什么也不做，只看着我默默地哭。
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我的妈妈。
直到我该上小学了，才被接回家。
我原以为，家人重逢是欢天喜地，或者是父母抱着我痛哭流涕，他们会向我解释当年他们多么不容易才艰难做出那个送走我的选择。
和我的想象大相径庭，我看到的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以及父亲冷冰冰的一句“回来啦” 。
5
是的，在送走我之后的一年半，我的三妹又出生了。她没有重复我的命运，却成了这个家如珠如宝的小公主。
我之后试探性地问过父母：为什么我是唯一被抛弃的那一个？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特殊”？
原来，这个在我之后出生的小妹，实在太过体弱，三天感冒两天发烧，几乎天天住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出生之后的半年，全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连一向受宠的大姐都被冷落，更何况是被送走的我。
我的大姐和三妹，一个因机缘备受宠爱，一个因身体备受关注，只有我，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
6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没有被妈妈抱过一次，连晚安曲都蹭着睡在下铺的妹妹。
我知道那首歌是妹妹的专曲，因为每次唱完，妈妈都会在妹妹耳边小声说一句“晚安， xx” ，那是妹妹的名字。
妹妹的名字自然是按族谱顺序取的，堂堂正正地写在父母名字的下方，紧紧挨着我的大姐。
直到我10岁，妈妈才意识到小妹的床上面还睡着一个我，但感情已经生分了，连同过往的无数句“晚安” ，我也不知道该向谁索取。分页标题
7
父亲每半年回来一次，一般在冬天，可以在家过新年。
他每次回来，都会从他渔船交易的地方——香港，带回许多零食和玩具。
【壹父母|我是女儿，排行老二，就该成为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大姐自然是收获最多的。
我从来没见过的各种外国巧克力、曲奇饼干，都是先紧着大姐的口味。
新奇的玩具，譬如当时的电子宠物，后来的时尚手机，都是大姐先用上。
大姐挑完后，小妹再挑走了她喜欢的芭比娃娃、粉色的公主裙……
轮到我的时候，只有剩下的开心果之类赠予亲戚的手信。
父亲可能也意识到了，有些尴尬，所以总在我挑的时候说：“下次记得提前和爸爸说有什么喜欢的。 ”
可我说不出口。
其实，哪怕是这些礼物中多出一份呢？我又哪敢奢求什么独一无二？
8
长大后，我慢慢学会了安慰自己。
不是每一对父母都是公平的，十指也有长短，我可能是最小的小拇指，只能默默无闻。
我没给父亲的生意带来好转，也不能用撒娇和生病来博取妈妈的关注，所以我成了家里多余的那一个。
我不敢告诉妈妈，我的小学同学嘲笑了我六年，因为开家长会的时候，妈妈总是先走进妹妹的教室，我的位置空了六年。
我不敢回家说我的成绩，甚至妈妈在我考上重点初中的时候还一愣，她一直以为我是因为成绩差而羞于开口。
我不敢告诉他们，我在校运会拿了第一，却狠狠摔了一跤，家里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脚一拐一瘸，我只能每天自己跑到校医室换药。
9
许多抱怨，我都默默地自我消化了。没人听我说，也没人注意到。
我慢慢变得沉默寡言。
初中开学时，我的新同桌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应。
后来，班上同学都说我“高冷” ，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每个学期，老师都会给我一句评语“性格内向” 。
我想辩驳，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人沟通，但我发现我连开口都不会。
长大后发现，这也并非全是坏事。
我早早学会了一个人处理事情，伤心我自己调解，喜悦我与自己分享，困顿我自己破局。
我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并非七情六欲都需要和别人共享，自己也可以做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
10
如今我和家人的关系依旧不亲近，他们对我的态度倒不像之前那样生疏。
姐姐、妹妹长大了，她们平时吃零食出去玩也会算我一份，但是我和她们已经亲不起来了。
大姐两年前出嫁了，婚礼十分风光，她的嫁妆是一套房子加一辆车子，全身金灿灿地走出家门。
父亲又兴奋又不舍，总是担心大姐婚后过得不好。
后来有一天，我听到父母聊天，父亲说：“老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得留给老三呢。老二和我都不亲，还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好啊！”
人人都说家是避风港，我终于知道，我的“家”只是人生中某一段停留的港口而已。
我即将大学毕业，过早的独立，让我更向往独居的生活。
我向往着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寄希望于别人，可以自己买想吃的零食、想穿的衣服、想用的手机……我不再处于被施舍的地位。
11
我是家里排行老二的女儿，就该做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透明人吗？
不，不该。
我至少可以成为最独一无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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