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读|我们有多少机会将宜居的环境留给后世丨Editor's Pick


_本文原题:我们有多少机会将宜居的环境留给后世丨Editor's Pick
本周 Editor's Pick 当班编辑何珊珊 , 她推荐的书是美国人类学家罗安清的作品《末日松茸》 。
单读编辑何珊珊的推荐语: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是在现代化和进步的框架中长大的 。 我们几乎对这一套生存法则深信不疑 , 比如人与自然的分离 , 自然是科学观察解剖的对象 , 是可供转化为财富的资源;比如人被假设成以个人利益为目的的自足个体 , 误认为发展等同于无情个体的扩张与征服;比如时刻表的重要性 , 如果一个人要在现代社会生活 , 就必须加入到统一的节拍中;比如从科学到商业的规模化欲望 , 种植园的成功启发了人们 , 地球上的一切都可以通过规模化赚取更多利润……资本主义的蓬勃 , 让人们陷入进步的迷思 , 一度相信这些是人类生存且幸福的唯一选择 。
但步入 21 世纪的第二个十年 , 进步并没有把希望送到眼前 , 相反 , 我们在今天时常体会到的 , 是一种末日感 。 现代资本主义出现后 , 人类对自然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改造 , 结果是环境问题迫在眉睫 , 生命还能否在地球上生存竟成了未知数 。 经济发展没有带来安稳的生活 , 人们担心失业、焦虑阶级 , 我们意识到人是脆弱的 , 很难在个人对个人的竞争中幸存 。 我们看到时刻表以外的时间 , 规模化以外的规模 , 不确定、多样性始终存在于世界变化中 。 今年这场波及全人类的危机 , 再度佐证了进步与发展的局限性 , 它让我们看清人类和自然的关系 , 看清理性逻辑的极致便是漠视生命 。 其实进步只是人类的一种想象而已 。
在现代资本主义行将就木 , 危机重重的世界里 , 我们还能怎样生存?停止现代化 , 退回到前工业时代是一种选择 , 但我们无法想象这样做的后果 。 加州大学人类学教授罗安清思考的 , 是如何在当下继续生存 , 如何与不稳定相处 , 既然这已经成为现状 。 而解决如此庞大问题的突破口 , 竟然是松茸 。 松茸是绝妙的隐喻 , 它生长于受到人类干扰的森林 , 被开采后废弃的林场 , 而松茸的采摘者通常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失败者 , 他们是来自东南亚的难民、失业者等等 , 他们不被雇佣 , 没有保障 , 松茸经过多重转译 , 从产地来到世界各地 , 让参与其中的人生存了下去 , 这一事实 , 正是“资本主义废墟上的生活可能” 。
罗安清的松茸研究串起了生态问题、少数族裔、全球经济 , 我们看到 , 松茸的全球供应链是一个庞杂的网络 , 而不是按严密逻辑沿单一方向发展 。 “彼此缠绕、相互干扰”——罗安清通过松茸牵引出了被进步话语遮蔽的世界 。 松茸与其它物种相互依存才能生长 , 而松茸的贸易也是在合作、协调中展开的 , 这里 , 体现了与其它物种、物种内部协作共存的重要性 , 这场奇特的跨地理、跨文化松茸交易映射了不强调进步的资本主义的可能性 。
罗安清把她从松茸身上得到的启示也运用到了自己的研究里 。 不同于大多数学术书籍 , 有严密逻辑搭建的框架 , 拘谨规范的语言 , 《末日松茸》用罗安清的话说 , 就是“开放的集合体” , 内容与内容间不遵循线性逻辑 , 而是一系列短篇文章 , 甚至 , 她还大胆地用散文的笔法写作 , 用“插曲”等形式安排内容节奏 。 虽然罗安清是这本书的作者 , 但她从来不把这本书的诞生当作自己的功劳 。 她强调 , 松茸研究是协作共存的 , 学者间互相帮助 , 在不同学科、不同文化、不同方法之间穿梭 。 他们的做法是对学术私有化对学者研究造成的伤害的反抗 , 是资本主义废墟里的学术新可能 。
《末日松茸》
罗安清 著
张晓佳 译
薄荷实验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
(点击封面购买此书)
秋之芳香
撰文:罗安清
高松岭狭茸伞立 , 林间满盛秋之香 。分页标题
——奈良时代的日本诗歌选集《万叶集》
当你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时 , 你会做什么? 我会去散步 , 若是幸运 , 我会发现蘑菇 。 蘑菇会将我拉回自己的感觉中 , 不只是因它们像花朵一般具有纷繁的色彩和香气 , 还因为它们会出人意料地映入眼帘 , 提醒我恰巧在那里逗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 于是我了然于心 , 尽管置身于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里 , 仍有乐趣可寻 。
恐惧当然存在 , 而且不止之于我 。 世界的气候日渐失控 , 工业进步对地球生命的影响 , 比一个世纪前人们所想象的还要严峻 。 经济发展不再是发展或乐观的源泉;我们的任何工作都可能随着下一次经济危机而消失 。 我担心的不仅仅是新灾难的爆发 , 更发现自己因为缺少故事架构 , 无从辨认我们正往哪里走 , 又为何而去 。 不稳定曾经似乎是不幸之人的命运;现在看来 , 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岌岌可危——即使此时此刻 , 我们的钱袋还算充盈 。 不同于 20 世纪中期 , 那时北半球的诗人和哲学家因过度安稳感到禁锢 , 而现在的我们 , 不论南北半球 , 统统面临着无穷无尽的困境 。
本书讲述我跟随松茸一起去探索不确定性及不稳定状况的旅程 , 也就是缺乏稳定前景的生活 。 我读到文献中记述 1991 年苏联解体时 , 成千上万的西伯利亚人突然失去了国家的保障 , 于是跑到森林中采集蘑菇 。 那些虽然不是我所追踪的蘑菇 , 却验证了我的观点:松茸自由自在的生活是一种礼物——一种指南——当我们以为自己在被掌控的世界中失败的时候 。
虽然我不能给你们提供松茸 , 但希望你们可以随我一起享受序言诗中的“秋之芳香” 。 这是松茸的气味 , 来自香气四溢、在日本备受重视的野生蘑菇 。 人们喜爱它 , 赋予了松茸标记秋天的意义 。 它的香气唤醒了人们对夏季安逸富庶业已消失的悲伤 , 但也唤起了对秋天敏锐而强烈的感知 。 在全球即将告别进步的富庶夏季时 , 这样的敏感性十分必要:秋季的芬芳即将带领我进入缺乏安全感的日常生活中 。 本书并非要评判为 20 世纪提供了稳定图景的现代性和进步之梦 , 在我之前已有很多分析人士剖析了这些梦想 。 相反 , 我希望解决一种想象的生活挑战:曾经的框架让人类自认为知道将何去何从 , 但如果框架不再 , 人类该如何生活?如果我们愿意敞开心扉去了解真菌世界 , 松茸会激发我们的好奇心 , 在我看来 , 这正是在不稳定的时代里合作生存的首要条件 。
这里有一份内容激进却教我们如何应对挑战的手册:
人们试图无视的幽灵却是一个简单的现实——世界不再是能被“拯救的”……如果我们不相信全球会有革命性的未来 , 我们必须生活在当下(正如我们过去一直不得不如此) 。

单读|我们有多少机会将宜居的环境留给后世丨Editor's Pick
本文插图
当 1945 年广岛被原子弹摧毁时 , 据说最先从一片废墟中出现的生物就是松茸 。
掌握原子是人类梦想控制自然的巅峰 , 亦是这一梦想破灭的开始 。 投放在广岛的原子弹改变了一切事物 。 突然 , 我们开始意识到人类有能力摧毁地球的宜居性——不论是有意为之或出于意外 。 这一意识随着我们逐渐了解污染、大规模灭绝和气候变化而加深 。 现在发生的不稳定性中有一半正是地球的命运:我们能够忍受什么程度的人为干扰?尽管一直在谈论可持续性发展 , 但我们有多少机会可以将一个宜居的环境移交给包含了多元物种的后世?
广岛的原子弹也点燃了不稳定性的另一扇大门:战后发展中出现意外的矛盾 。 二战后 , 现代性的前景在美国原子弹的支持下 , 看起来一片光明 。 每个人都是受益者 , 未来的方向众所周知 。 但是现在呢?一方面 , 世界每一处均无法避免卷入战后发展机制建立起的全球政治经济秩序 。 另一方面 , 即使发展的希望犹在 , 我们似乎也无所适从 。 现代化应该让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世界充满就业机会 , 且不仅仅是随便将就的工作 , 而是有稳定工资和福利的“标准就业”(standard employment) 。 这种工作现在已很稀有 , 大部分人更多依赖不规律的生计 。 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讽刺 , 是每一个人都仰赖资本主义的鼻息 , 但几乎没有人从事我们过去所称的“稳定工作” 。分页标题
与不稳定共存需要的不是只怪罪那些将我们置于如此境地的人(虽然貌似有用 , 而且我也不反对) 。 我们或许需要环顾四周 , 观察这个陌生的新世界 , 发挥我们的想象力 , 以便把握它的轮廓 。 这里就需要松茸的帮助 。 在受轰炸的地表上伸展的松茸 , 有助于我们去探索已成为我们共同家园的废墟 。
松茸是一种生长在受人类干扰的森林中的野生菌菇 。 它们就像老鼠、浣熊、蟑螂一样 , 能够忍受人类制造的一切环境失调 。 但松茸并非害虫 , 而是价值不菲的珍馐美味——至少在日本 , 高昂的价格有时使松茸成为世界上最珍贵的菌菇 。 松茸具有滋养树木的能力 , 能帮助险恶环境里的林木生长 。 跟随松茸 , 我们能够找到在环境失调时共存的契机 。 这并非进一步破坏环境的借口 , 但松茸确实为我们展示出一种协作共存的可能 。
松茸同样也揭示了全球政治经济的裂缝 。 过去三十年里 , 松茸已成为全球性商品 , 从森林里采摘出来后横跨北半球 , 保鲜直运日本 。 很多松茸采摘者都是流离失所并被剥夺了权利的少数群体 。 比如 , 在美国太平洋西北部地区 , 大多数从事商业松茸采摘的 , 是来自老挝和柬埔寨的难民 。 由于松茸定价高 , 因此无论采自何处 , 都可以给采摘人带来可观的生计收入 , 甚至能振兴文化 。
【单读|我们有多少机会将宜居的环境留给后世丨Editor's Pick】然而 , 松茸贸易很难延续 20 世纪的发展之梦 。 我采访过的大多数松茸采摘者都讲述过背井离乡和损失惨重的伤感故事 。 对于那些没有其他谋生方式的人来说 , 商业采摘比寻常工作要好得多 。 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经济呢?采摘者为自己打工;没有公司雇用他们 , 既没工资 , 也没福利 , 只能出售他们私自采摘的菌菇 。 有些年景若蘑菇欠收 , 采摘者就入不敷出 。 野生蘑菇的商业采摘是生计不稳、安全感匮乏的真实写照 。
本书通过追踪与松茸有关的商业贸易与生态 , 讲述了不稳定的生计与环境的故事 。 无论在哪种情况下 , 我都发现自己被一种零散的区块所包围 , 即一种缠绕的生活方式由开放式组合所构成的拼嵌 , 每一种进一步又都成为时间节奏与空间轨迹的拼嵌 。 我认为 , 只有认识到眼前的不稳定是一种全球现象 , 才能理解当今世界的处境 。 如果当局继续以增长为前提做分析 , 那么就算时空的异质性在普通参与者和观察者眼中都显而易见 , 专家们也依然置若罔闻 。 然而 , 异质性的理论仍处于初级阶段 。 为了理解与我们当前状况有关、零碎的不可预测性 , 我们需要重新开启想象 。 这本书的重点 , 便是要借蘑菇之力一起探索这个过程 。
关于商业贸易:当代商业贸易在资本主义的框架和可能性中得以运作 。 但是 , 20 世纪的学者们在资本主义教导下 , 跟随马克思的脚步 , 内化了这种进程 , 只看到一股强大的潮流 , 而忽略了其余的部分 。 这本书想告诉大家 , 如何通过密切关注不确定的世界 , 并思考财富的累积方式 , 继而能在研究资本主义的同时 , 避免采纳它逐渐崩坏的假设 。 不强调发展进步的资本主义究竟是什么模样?它看起来可能是东拼西凑的:财富之所以能集中 , 是因为计划外的区块所产生的价值皆被资本据为己有 。
关于生态:对人文主义者而言 , 人类统治的进步假设强化了将自然视为反现代性浪漫空间的观点 。 尽管对于 20 世纪科学家来说 , 进步也在无意中框定了景观学研究领域 。 关于扩张的假设已经逐渐被纳入种群生物学的构想中 。 如今 , 生态学的新发展通过引入物种间相互作用和干扰历史 , 使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 。 在这个期望值降低的时代 , 我想寻找一种以变动为本的生态学 , 多元物种能既不和谐又无需争夺地一起生活 。
虽然我不愿简化经济学或生态学与其他的关联 , 但预先说明经济和环境之间有一种联系似乎很重要:人类财富集中的历史是通过使人类和非人类成为可投资的资源实现的 。 这段历史启发了投资者如何让人们和万物都逐渐被异化 , 即 , 使之具备独立存在的能力 , 仿佛其他生命的缠绕无关紧要一般 。 通过异化 , 人与物成为流动资产;可以在不计距离的运输条件下从自己的生存世界中被转移出来 , 与来自别处生存世界的其他资产交换 。 这与仅仅将他者转化为生存世界的一部分是完全不同的 , 例如食用和被食用的关系 。 在那种情况下 , 多元物种的生存空间仍然存在 , 但异化消除了生存空间的相互缠绕牵连 。 异化的梦想促成了景观的改造 , 只凸显某种资产的独一无二;其他的一切皆可沦为杂草或废物 。 在这里 , 关注生存空间的缠绕似乎是低效的 , 也或许是过时的 。 当空间里的单一资产不能再生产时 , 这个空间可能会被抛弃 。 木材已被砍伐殆尽 , 石油已被开采枯竭 , 种植园的土壤不再适合农作物生长 。 对资产的搜刮又将在别处开始 。 因此 , 对异化的简化会产生废墟 , 以及为资产生产而遭荒废的空间 。分页标题
这种废墟如今遍布全球 , 然而 , 尽管已经被宣布了死亡 , 但这些地方还是有生命力的;废弃的资产领地中有时会产生新的多元物种和多元文化生命 。 在全球不稳定的状态下 , 除了在废墟中寻找生机之外 , 我们别无选择 。

单读|我们有多少机会将宜居的环境留给后世丨Editor's Pick
本文插图
我们的第一步是找回好奇心 。 不受简化了的进步叙事的阻碍 , 碎片化区块中的缠绕和律动就在那里等待我们去探索 。 松茸是一个起点:不管我学到多少东西 , 它们总能带给我惊喜 。
这不是一本关于日本的书 , 但是读者需要了解一些日本松茸的情况 。 日本第一次出现有关松茸的文字记录是在奈良时代的诗歌中 , 正如本篇序言开头引用的那首 。 那时 , 松茸已因特有的芳香而被视为对秋天的礼赞 。 这种蘑菇在奈良和京都一带很常见 , 因为那里的人们开山采木以供建造寺庙 , 并为锻造钢铁提供燃料 。 事实上 , 松茸(Tricholoma matsutake)出现在日本 , 正是人为干扰造成的 。 因为它最常见的宿主是赤松(Pinus densiflora) , 而赤松喜欢生长在阳光下 , 以及因人类砍伐而形成的矿质土壤中 。 当日本的森林不再受人为干扰而重新生长后 , 阔叶林木遮蔽了赤松 , 阻止它们进一步抽芽 。
随着日本各地的采伐 , 赤松林不断蔓延 , 松茸成为了一件珍贵的礼物 , 人们把它漂漂亮亮地放在一盒蕨叶中精心包装 。 贵族以获得它为荣 。 在江户时代(1603—1868年) , 像城市商人这样富裕的平民 , 同样喜爱松茸 。 蘑菇作为秋天的标记 , 加入了四季的庆祝活动 , 在秋天出游采摘松茸的活动相当于春天的赏樱大会 。 松茸成为诗歌咏诵的热门题材 。
雪松闻暮鼓 , 小径萦秋香 。
——橘曙览(Akemi Tachibana) (1812–1868)
如其他日本自然诗歌一样 , 季节性参照物有助于营造一种情绪 。 松茸成为秋季的象征 , 好比鹿鸣与丰收月等意象 。 即将到来的惨淡冬季 , 给深秋带来隐隐的孤独 , 怀旧一触即发 , 上述这首诗便抒发了这样一种情绪 。 松茸是一种精英式的享受 , 一种特权的象征 , 也就是能生活在自然的匠心独造中 , 追求精致的品味 。 因此 , 农民为贵族们的出游准备时 , 会特意“种植”一些松茸(将松茸巧妙地插在地间 , 因为自然生长的松茸不会轻易出现 , 这没人会反对) 。 松茸已成为一种理想的季节性元素 , 不仅在诗歌中 , 而且在茶道至戏剧等所有的艺术中广受尊崇 。
流云渐渐淡去 , 我闻到一丝蘑菇的芬芳 。
——永田耕衣(Koi Nagata)(1900–1997)
江户时代的结束迎来了明治维新和日本的快速现代化 。 森林采伐速度加快 , 给予了松木与松茸生长的机会 。 在京都 , 松茸成为“蘑菇”的通用术语 。 20 世纪初期 , 松茸非常普遍 。 但在五十年代中期 , 情况发生了改变 。 农民的林地被砍伐 , 改为木材种植园 , 为郊区发展铺路 , 或被迁往城市的农民所荒弃 。 化石燃料取代了木柴和木炭;农民不再使用剩下的林地 , 于是这些林地生长成茂密的阔叶林 。 曾经被松茸覆盖的山坡现在过于幽暗已经不太适合松树的生态了 。 林荫遮蔽下的松树也被入侵的线虫杀死 。 到 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 , 松茸在日本已经很少见了 。
然而 , 彼时正是日本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 , 松茸作为一种非常昂贵的礼物、奖赏及贿赂品 , 需求量巨大 。 松茸的价格涨势迅猛 。 有关松茸能够在世界其他地方生长的知识突然变得有意义起来 。 日本的海外游客和侨民开始将松茸运回日本;随着进口商纷纷涌入国际松茸贸易 , 非日本的采摘者蜂拥而入 。 一开始 , 大量不同颜色和种类的蘑菇被认为可能是松茸 , 因为它们有同样的气味 。 随着北半球森林中松茸的声名鹊起 , 学名的种类也随之激增 。 过去二十年里 , 名称被不断地进行统一整理 。 在欧亚大陆 , 大多数松茸现在都被称为“松口蘑”(Tricholoma matsutake) 。 在北美 , 松口蘑松茸似乎只在东部和墨西哥的山区间出现 。 在北美西部 , 当地的松茸则被认为是另一种物种 , 美洲松茸(T. magnivelis) 。 然而 , 一些科学家认为 , 通用术语“松茸”(matsutake)是用来指这些芳香的蘑菇的最佳办法 , 因为物种形成的动态还未研究清楚 。 本书除非在讨论分类问题 , 也遵循这一做法 。分页标题
日本人已经找到了为世界各地松茸排名的方法 , 而且级别也反映在价格上 。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排名 , 当一个日本进口商进行解释时 , 我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松茸就像人一样 。 美国蘑菇是白色的 , 因为那里的人是白人 。 中国蘑菇是黑色的 , 因为那里的人皮肤颜色深 。 日本的人和蘑菇介于两者之间恰到好处 。 ”并不是所有蘑菇都有相同的排名 , 但这个鲜明的例子可以代表多种分类和全球贸易价值评估的多种形式 。
与此同时 , 日本人担心失去这些林地 , 这些林地给他们带来春花烂漫与秋叶瑟瑟的季节之美 。 因此从 20 世纪 70 年代开始 , 志愿组织动员起来 , 试图复育这些林地 。 这些团队寻找合适的方法 , 希望自己工作的意义不只是被动的美学式的诉求 , 更能对人类生计有所裨益 。 松茸因高价而成为林地复育的理想成果 。
这里便带我回到了不稳定状态与人类制造的混乱中 。 生活似乎变得越来越拥挤 , 不仅是因为日本的美学和生态史 , 还因为国际关系和资本主义交易实践 。 这就是本书接下来要讨论的故事 。 此刻 , 了解蘑菇似乎是很重要的事 。
慢寻松茸 , 心之雀跃 。
——山口素堂(Yamaguchi Sodo)(1642–1716)
(封面来自 HK URB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