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称霸就差它了！几十年身价涨万倍，引发强国大决战东汉末年

东汉末年，群雄血战，大旱大蝗，民不聊生。
曹操何以统一北方、问鼎天下？
饥饿，改变历史；
粮食，就是推动历史发展的那只看不见的手……
文| 陈忠海
编辑|李雪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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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粮食去哪儿了？

东汉末年，确切地说是公元194年，即汉献帝刘协在位的兴平元年，天下大旱。
还闹起蝗灾，加上已经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乱，粮食生产遭受毁灭性打击，产量锐减；粮价暴涨，谷子一斛售价高达50万钱！
注：汉代1斛=1石=4钧=120斤，汉代1斤约相当于今天的0.5市斤，汉代的1斛约相当于今天的60市斤。
要知道，在桓帝时代，谷价每斛只要50钱，不过三四十年光景，粮价竟然涨了上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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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在北京粮仓博物馆参观，数米高的大粮桶等器具模拟展示了中国古代的储粮方法。图|视觉中国
在这种情势下，粮食基本上退出了交易市场，有价无市。
在秦汉以前，粮食亩产约在2-4石之间。据《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一书估算，汉代粟的亩产约140公斤，减去留待来年种植的种子，收获确实很低。
注："一农之事，终岁耕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二十钟。 "出自《管子》，亩产20钟， 1钟=10石，亩产约2石。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一石半。 "出自《汉书·食货志》，即亩产1.5石。
"今夫农五口之家，其服作者不过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三百石。 "出自《前汉纪》，即亩产3石。
"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 "出自《史记?河渠书》， 5000顷合50万亩，即亩产4石。
在这种情况下，一遇到灾荒和战乱，粮食立刻短缺。
身在长安的汉献帝命令侍御史侯汶调出太仓的米和豆子，为难民熬粥。然而饿死者仍然无数。
汉献帝怀疑有人从中克扣粮食，亲自坐在大锅边监督属下熬粥。皇帝猜对了--经过计量，侯汶作弊证据确凿，被判50廷杖。
其实，即便侯汶不贪，对为数众多的灾民而言，这些粮食也是杯水车薪。
饥荒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各地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田野里、道路边白骨堆积。
注："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帝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人作糜粥，经日而死者无降。帝疑赋恤有虚，乃亲于御坐前量试作糜，乃知非实，使侍中刘艾出让有司。于是尚书令以上皆诣省阁谢，奏收侯汶考实。诏曰：'未忍致汶于理，可杖五十。 '"出自《后汉书·孝献帝纪第九》。

2
军粮里的恐怖配置

在这场粮荒最严重的时候，曹操正在兖州跟吕布作战。
曹操指挥大军在濮阳城外进攻吕布，已逐渐占据上风，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有把握把吕布从濮阳城中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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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无锡三国城的表演活动。图|图虫创意
然而，粮食危机打乱了曹操的部署，吕布在城中也缺粮。
秋粮还没有跟上，双方都无力再打下去了，曹操只得从濮阳撤军。
曹操手下的谋士程昱是兖州本地人，为了解决缺粮问题，回到自己老家东阿县弄粮食。
向老百姓买？在饿殍遍野的情况下，粮食的最大价值体现在保命上，谁都不愿意卖，这条路走不通。于是，程昱"略其本县" ，即纵兵抢粮。分页标题
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因为把全县粮食抢光也仅够曹军吃3天， "供三日粮" 。
这可急坏了程昱，甚至冲破了他的做人底线。
不久，曹军的将士们就在分到的伙食里发现了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东西--人肉干，史书记载为"人脯" 。粮荒何其严重！连军中也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普通百姓之境遇可想而知。
曹魏建国后，以程昱的资历和贡献早应该位列三公。但是，由于他纵兵抢过自己的家乡、给部下吃过人肉，实在有违人伦，名声很糟糕，因此，生前官阶止步于部长级的九卿，死后被追赠了车骑将军的头衔。
3
被粮食改变的大决战
过了6年，公元200年、汉献帝建安五年，官渡之战。
曹操在官渡与袁绍展开决战，最初的几次交锋后，双方陷入了长时间对峙。
官渡更靠近曹操的核心区，压缩了曹军的战略纵深，给其后勤补给制造了很大困难，眼看着就要断粮了。
一旦不能给士兵开饭，即使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再好，部队也没有战斗力，更何况曹军这边士气本来就不高，士卒叛逃事件时有发生，如果再没有饭吃，定会引起更大恐慌，不用袁绍来打自己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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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运粮的人同样很难，为了保证供应，这支小分队不分昼夜地从后方紧急运粮上前线。
为稳定军心，曹操专门向他们训话："再过15天，我就会打败袁绍，到时候就不再烦劳你们了！"
说这话，曹操心里未必有把握，然而，他必须装出胜利在握的样子。
此战关乎存亡，重压之下曹操夜里时常失眠，满脑子装的都是粮食问题，白日里头痛欲裂。虽然夸下15天破敌的海口，但是他心里清楚，除非发生奇迹……
这天晚上，曹操正在军帐中洗脚，卫士进来禀报：外面有个自称是他老朋友的人求见，来人自报名字叫许攸。
曹操闻言喜不自禁：他来了，我的大事要成功了！
曹操甚至来不及擦脚、穿鞋，光着沾水的脚跑出去迎接大救星。双方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
许攸："你还有没有军粮？"
曹操支支吾吾："大概还可以吃1年吧。 "
许攸："这不是实话，请重新回答！"
曹操含含糊糊："可以吃半年。 "
许攸怒道："你不想破袁绍吗？为什么不据实回答呢？"
曹操尴尬笑道："刚才是开个玩笑，其实粮食只够吃1个月的了，怎么办呢？"
其实， 1个月的说法也是经过夸张处理的，他此前说15天可以破敌已经传达出了实情--粮食恐怕仅能勉强维持10多天。
不知道是不是顾及这位老朋友的面子，许攸点到为止，没有戳破真相，而是直接献上一计：
"你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草将尽，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袁绍有1万多车辎重粮草在故市、乌巢一带，守卫的士兵警备不足，如果以一支奇兵发起突然袭击，出其不意把粮草烧了，用不了3天袁绍必然大败！"
曹操大喜过望，依计行事，不出3天大败袁绍！
按照当时的战场情况，袁绍本来胜算更大，不仅袁绍这样认为，就连曹操也承认，所以几次想撤兵。曹操的部下更是看到了这一点，很多人暗中给袁绍写信，愿意投靠。
如果不出意外，统一北方的应该是袁绍。
然而，官渡之战以少胜多。改写历史的，竟然是粮食。
4
抵制不住"大粮仓"的诱惑
8年以后，公元208年、汉献帝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
这一次，进攻的是曹操，防守方是孙刘联盟。
在前一阶段，曹操亲率大军南下，刘表之子刘琮投降。曹军轻松得到荆州，追击刘备，取得当阳大捷，胜得很威武；在后一阶段，曹军沿长江东进，与孙刘联军交战于赤壁，败得很窝囊。分页标题
其中最让人看不懂的是，曹操在当阳长板坡击溃刘备，然而，刘备往东跑，曹军却没有乘胜追击，往南边去了。
试想，如果曹操紧追不放，刘备、诸葛亮等人恐怕不战死也得当俘虏，后面大败曹军的孙刘联盟不可能存在。
那么，南边有什么宝物，能让曹操放弃彻底消灭刘备的良机？
还真有，这个极具诱惑力的宝物就是江陵。
坐落于长江边上的江陵，即春秋战国时楚国的郢都，亦即今湖北省荆州市，承接南北，交通便捷。在汉代，江陵曾长期作为荆州刺史的治所。
刘表在这里建立了强大的后勤基地，储存了由江南各郡调集起来的粮食，堪称江南的"大粮仓" 。刘表把治所迁往襄阳后，江陵的政治地位有所下降，但经济地位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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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南征，曹操在后勤保障方面做了充分准备。但是，后方粮食运往前线，要经过长途跋涉，耗费巨量人力物力，而且，途中会消耗不少粮食。
《孙子兵法?作战篇》提出："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
在前线就地取粮，是最理想的状况，其效果和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曹操本人对"因粮于敌"很感兴趣，他曾亲自进行过计量测算，得出结论：在"千里运粮"的情况下， "因粮于敌"所产生的效果应该是1:20 ，也就是在前线就地取粮1斤，相当于从后方向前方运粮20斤。
注："转输之法，费二十石乃得一石。 "出自《孙子兵法》曹操注。
在曹操眼里，夺取江陵就相当于将20个"大粮仓"纳入囊中，这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与之相比，追击刘备的价值都黯然失色。
可是，曹操这一招又成了败笔：如果当时不把粮仓放在首位，而是乘胜追击、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可能就没有刘备了，自然没有后面的孙刘联盟，曹操还会在赤壁遭遇惨败吗？
5
被粮食逼出来的发明
又过了23年，公元231年、蜀汉建兴九年，诸葛亮第四次北伐。
交战双方对垒于祁山附近，远离彼此的后勤基地，加上天下起了连阴雨，导致运输困难，双方都担心粮食供应出问题。
负责留守汉中的李严派手下参军狐忠、督军成藩突然来到前线向诸葛亮报告：由于阴雨连绵，粮食无法供应，李严已报告后主，后主诏令诸葛亮回师。
诸葛亮尽管心有疑虑又不甘心，但军粮供应不上，除了退兵没有任何办法。
第四次北伐是诸葛亮准备较为充分的一次北伐，志在必得，在战场上也占据了优势，如果不是粮食问题扯后腿，没准会创造奇迹。
第四次北伐后，诸葛亮更加重视粮食问题，尤其在解决运输问题上下了很大功夫。为了提高运粮效率，诸葛亮在秦岭山中的斜谷修建粮仓，把粮食往那里集中。这样一来，一旦重开战事，可以最大程度减少运粮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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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长宁民俗文化中心展示的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运粮工具"木牛流马" 。图|视觉中国
为了运粮，诸葛亮还发明了木牛和流马。没错，木牛和流马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
一般认为，木牛流马都是一种人力推动的四轮车，木牛体量较大，流马算是它的"简装版" 。
木牛
腹部呈方形，头部弯曲，每天行程较短，适合运输大批物资；一木牛能载一个人吃一年的粮食，单独行驶，每天能走数十里，结队行驶，每天能走20里。
现在流行的网络词汇里把"有没有"称为"有木有" 。古人会不会也这么用过--"木牛"即"没牛" ，也就是不用牛也能拉着跑？这并不是臆想，上世纪60年代出版的《中国古代农业机械发明史》就持这样的观点。分页标题
流马
形制小于木牛，盛粮食的工具是两个可拆卸的木箱，每个木箱可以盛米二斛三斗，与木牛相比，适合运输少量货物，行动速度也更快。之所以再推出流马，是因为有些地方道路不好，木牛运行不方便。
流马可能得名于它特有的"微型集装箱"--方囊。行进中，由于方囊相接，像是流动的马，因此得名。
制作大批量的木牛流马是一项浩大工程。唐人杜佑在《通典》中记载，诸葛亮命人在景谷县西南25里的白马山建立制造基地，专门制造木牛流马。
6
三国最靠谱的粮食安全观
三国争霸，争粮食与争夺人才、地盘同样至关重要。
群雄都认识到粮食的重要性，都采取了很多办法。其中，曹操做得最到位。
曹操特别重视粮食保障方面的"战时思维" 。在战争期间，粮食需求会较平时有数倍、十数倍的增长；同时，战争本身也会造成粮食大量减产，为保证军队的基本需求，必须做出更周密的筹划，用制度性措施、经济方面的改革来解决粮食的结构性矛盾。
曹操推出的制度性措施，就是搞屯田。
在文首提到那场大旱灾两年之后， 196年（汉献帝建安元年），曹操颁布《置屯田令》，从定国安邦的战略高度充分肯定了秦皇汉武奖励耕战、实行屯田的历史经验，阐述了屯田积谷的重要意义，下令开始屯田。
曹操搞屯田没有一下子铺开，先在当时的临时国都许县附近搞试点。具体做法是：把已经找不到主人的土地收归国有，把丧失土地的流民组织起来，由国家提供耕牛、农具、种子，获得的收成由国家和农民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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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制度还包括合理安置劳力和分配生产资料、取消屯田户的徭役等，保证屯田制的健康发展。为防止屯田户逃亡，曹操加强了日常管理，如推行连坐法，一人有事，全家、全族乃至全屯的人跟着承担责任。
为减轻屯田户的负担，曹操下令对屯田以外的普通农户严格收税，增加国家收入。在这些税收中，有一种是按年、按户收取的，先对农户的土地、宅屋、车辆、牲畜甚至奴婢等私人财产进行清查，根据财产多少划定若干等级，不同等级按不同标准交税，类似于"财产税" ，也可以称为"战争税" 。
许县屯田试点十分成功，当年"得谷百万斛" ，于是，曹操下令将这一制度全面推广。曹魏控制区最鼎盛时约有90个郡国，根据现存史料统计， 28个郡国有屯田方面的记载，实际数字肯定比这个高得多。
在汉末群雄中，曹操并没有抢得先机，他的综合实力一度弱于袁绍、刘表、刘焉，甚至不如韩馥、公孙瓒、袁术、陶谦，至少前5名里没有他的位置。
可曹操后来居上。曹操的雄才大略是一个原因， "奉天子以令不臣"也是一个原因，而早早就掀起"大生产运动" ，也是同样重要的原因。
正是有了雄厚的粮食基础，在三国中，曹魏的事业才最稳固，由曹魏转化而来的晋朝才统一了中国。
得粮食者，得天下。
【粮食|称霸就差它了！几十年身价涨万倍，引发强国大决战】如《管子》所说："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务，有人之涂，治国之道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