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文艺|【鹤城故事】铁道南那个杏花胡同/王彩兰
_本文原题:【鹤城故事】铁道南那个杏花胡同/王彩兰
鹤城故事
本文插图
记忆的东西总是带有感情色彩 。 有色彩的记忆才显得浓重 。 随着卜奎南大街的小黄楼轰隆一声倒地 , 我记忆中的杏花胡同也被砸碎了 , 一片一片 , 同尘埃一起飞向空中……
刘 家
杏花胡同得名于胡同头一户刘家院中的那棵杏树 。 二十年前 , 我们从赵家园子刚搬来时 , 屋前还是一片绿油油的旷野 。 那是一片片沼泽地 , 一片片的水中生长着一簇簇绿色植物 。 细细的 , 长长的 , 中间是空心的 。 我们叫它“水葱” 。 拔下几根编成辫子形状坠到脑后 , 一悠一悠 , 像真的长出了两条长辫子 , 感觉特美 。
刘家的女主人薛姨是个满口山东话的鲁人 。 家里的被褥、棉袄棉裤都是用那种山东粗布类似蜡染花样做的 。 有红蓝格子的 , 也有蓝底白花的 。 薛姨人特善 , 又爱联系人 。 晚饭后 , 胡同里大人孩子有事没事都要去刘家坐坐 。 坐在杏树下 。
春天的杏树开着雪团似的花 , 香气扑鼻 。 薛姨在药材公司拉手推车 。 脸色黝黑 , 手也粗些 。 谁能想到就是这双手能捏面人 , 将面人涂上颜色 , 每个面人的脑门上都点上一颗红痣 。 薛姨还能在鞋面上绣花 , 有一年胡同里的妈妈们都在她家集体给自己做妆老鞋 , 每个人的鞋都被薛姨绣上了花 , 鞋底上绣出登西天的梯子 。 她们喜笑颜开相互比试着 , 仿佛第二天就要集体自焚功成圆满似的 。 更叫人难以相信的是薛姨那双粗手还能剪出窗花 。
晚饭后 , 薛姨拿出用烟盒纸糊的小笸箩 。 薛姨就是这样 , 像样点的带有花色的各种纸她都收集起来 , 家里炕上糊的、墙围子糊的都是烟盒、糖纸 。 她从小笸箩里的牛皮纸袋中抽出红红绿绿的纸就剪 , 脸上荡漾着惬意的笑 。 我们就蹲在跟前伸出小手等着薛姨的礼物 。 转眼 , 你一张“喜鹊登枝” , 他一张“鸳鸯戏水” , 或一张“猪八戒背媳妇”就剪成了 。 每到逢年过节,胡同每一家嫁闺女娶媳妇都少不了薛姨的这些礼物 。 薛姨经常即兴发挥 , 边听广播小说《艳阳天》边剪 , 小说听完了 , 一张萧长春、马小辫小说中的人物就在她手中脱颖而出 , 而且活灵活现 。 我记得那个马小辫的背有点驼 , 嘴撇着 , 脑后的小辫子又弯又短 , 辫梢是茸茸的小毛……
刘叔是胡同里男主人中年龄最小的 , 造反派出身 , 七十年代了 , 在单位不是那么吃香了 。 说话总是“基本上什么 , 基本上什么的 。 ”比如大清早上厕所排队 , 别人问:小刘早饭做好了吗?他仰着脸抱着膀:基本上做好了 。 别人就不再问了 , 心想什么都不是了 , 还他妈的装呐!我们背地里叫他“基本上” 。 刘家生有两个儿子 。 两个儿子是双胞胎 , 一个叫刘保祖 , 一个叫刘保国 。 两个人都是淘气包外加降级包 , 生下来两对不安分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 学习不好叫刘叔吊起来打 , 两个人的眼睛怒目圆睁 , 宁死不屈 。 后来都降级了 , 一对一双下乡了 , 再后来又一对一双的返城回来了 。 最后又一起蹲拘留 , 原因是抢军帽 , 哥哥抢了一个棉军帽 , 弟弟一定要把夹军帽抢回来配对 , 结果就叫警察抓住了 。 当年刘叔吊打他们的时候就曾预言:将来你们就拉车去吧 。 如今真应了刘叔的话儿 , 一个开上出租车 , 后又开了出租车公司 。 另一个在新开路后身开了家配货站 , 在中环又买了个楼座子开名牌服饰专卖店 。 总之 , 两个双胞胎发了 。 如今刘叔基本上不打儿子了 , 低眉顺眼地给儿子看店哪 。 薛姨早已丢下剪刀投入到嫩江公园老年健身队伍 , 红衣绿裤的 , 秧歌扭得那叫一个快活 。
钱 家
胡同第二家是钱家 。 男主人钱伯是胡同惟一的科级干部——五金站销售科科长 , 是一个幽默风趣充满活力的人 。 他们家就一个女儿 , 是不是亲生的至今还是个谜 。 生活条件比较好 , 是第一个搬出杏花胡同住上楼的人家 。分页标题
钱娘在百货批发站财务科工作 。 她的裤线总是那么直 , 我们喊她“火车道” 。 白净的脸蛋总是红润润的 。 别人说结核病人都那样 。 她不太爱说话 , 高傲的样子总是距人千里之外 。 女儿钱翠翠 , 外号钱小妖、狐仙小翠 , 经常穿着各色灯心绒娃娃服 , 公主似的在胡同里走来走去 , 手里拿着面包香肠 。 那时我们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 。 钱翠翠的香肠让胡同的孩子们夜里魂牵梦萦 , 真想当一回强盗吃个够再说 。 然而钱家轻易是不让人进的 , 他们家院墙上布满了铁丝刺网 , 黑漆大门紧闭 , 跟渣滓洞似的 。 条件的优越使得钱翠翠走路轻轻盈盈 , 说话娇滴滴的 。 她的书包不是我们背的黄帆布的 , 而是纯黑皮的 。 那时上学都不带水杯 , 钱翠翠带水杯 , 是塑料的 , 那时叫“化学”的 , 能套叠 , 拽出来是一个杯子 , 按回去是一个扁盒 。 该死的钱翠翠唱歌竟然那么动听 , 钱翠翠在校是文艺队的 , 《红灯记》里她演李铁梅 , 《白毛女》里她演喜儿 。 胡同里她是孩子头 , 领着我们唱歌跳舞 , 有一阵子我们那儿叫杏花大院 , 她就领着我们到处演出 , 和别的大院的孩子们比赛 。
别人都上山下乡了 , 钱翠翠是独生女留城了 , 分在针织厂织袜子 。 那时的钱翠翠三天两头换新自行车 , “凤凰”、“永久”、“飞鸽”……换得人眼花缭乱 。 那都是他爸给别人买的 , 一般钱翠翠都得骑上个八月再给人家 。 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 谁叫那年月买自行车要票哇 。 这个狐仙小翠 , 经常被我们嚼烂了舌头根子 。 后来出了一件对于钱家来说是个倒霉的事 , 让我们长出了一口气 。
那年暑假的傍晚 , 我们去南边大乘寺捉蜻蜓 。 捉着捉着刘保祖悄声叫我们看 ,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 我们看见草丛中钱伯抱着前院黄婶子的尖下颏正亲嘴呢 。 我们跑回去奔走相告 , 冲着钱翠翠喊:你爸和黄皮子亲嘴了 。 后来我们都叫自家的大人痛打了一顿就再也不敢喊了 。
出了那样的事 , 钱家全家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 。 后来钱家搬到商业局干部楼上了 , 不久钱娘抑郁而终 。 钱翠翠终因单位倒闭在新开路市场批发袜子 。 前阵子在劳动湖广场看见近老年的钱翠翠 , 身子也发福了 , 声音还是那么尖 , 张着大嘴唱京剧:爹爹的胆量传给我……铁梅我定要把它好好保留在身边……
她爸钱伯早已退休 , 得了偏瘫 , 坐在轮椅上围着劳动湖转 , 身后推着他的是黄婶子——黄皮子 。 后来在字典上查到:黄鼬 , 俗名黄皮子……
佟 家
佟家是杏花胡同最老实的人家 。 佟伯在百货批发站当仓库保管员 。 人老实 , 但有点自私 。 经常把单位旧纸壳旧报纸拿回来点火 , 偶尔工作时间偷着回来排队买粮 , 经常因为水电费拿多拿少问题挨家解释……所以我们都叫他“弯弯绕” 。 他手巧 , 会修理收音机 , 家里桌子上乱七八糟摆着电子元件 , 夜半更深时 , 那嘶啦嘶啦的声音叫胡同的人心揪着 。 佟家有个老太太很招人喜欢 , 白天给全胡同的人看家望门 。 佟家桌子上有个大茶盘 , 除了几只茶杯外 , 就是一串串钥匙 。 都是胡同各家的 , 除了钱家外 , 我们都在他们家存过钥匙 。 老太太经常叼着大烟袋 , 背靠着紫红柜子 , 旁边趴着一只大黑猫 , 随着桌子上方那座老挂钟的摆动 , 老猫的眼睛一睁一眯 , 一睁一眯……老太太冲着外面张望 。 下雨了 , 老太太踮着小脚拿着钥匙挨家挨户拣回晾在绳上的衣物 , 再把大酱缸盖好 。 老太太最喜欢我 , 说 , 这丫头胖乎乎没啥心眼子 , 有福相 , 以后给我当孙子媳妇吧 。 我就跑 。 我才不喜欢她家的佟大军呐 。 佟大军别看他长得高 , 校篮球队的 , 他手太欠 , 欺负小孩 。 趁你不注意把你下颏往上一抬 , 几次我差点咬到舌头 , 他就哈哈一笑 。
佟家的小影是我的好朋友 , 我俩无话不说 。 她说她最烦那个女的 。 那个女的是小影的后妈 。 小影七岁时就死了妈 。 她姥姥有意把她四姨给小影当后妈 , 她爸不同意 。 后来三天两头来她家的四姨最后一步三回头走了 , 说了一句:姐夫 , 求你今后千万别让孩子吃亏……那时 , 小影恨死她爸了 , 直到那个女人进了门 , 小影才跟爸说一句话:你不要脸 。 之后天天躲进奶奶住的屋里 , 也不管那个女人叫妈 。 那女的我们喊她佟娘的也不生气 , 说 , 那就叫姨吧 。 小影一扭头 , 啥也不叫 , 有事喊:喂 , 喂 。 后妈对大军和小影挺好的 , 冬天还给小影做棉鞋 , 他们家做鞋的场面那叫气派 。 老太太在炕头上拧麻绳 , 佟娘坐在炕梢纳鞋底 , 佟伯在缝纫机上轧鞋帮…… 分页标题
佟大军下乡时被应征入伍 , 后被推荐到警察学校 , 是我们胡同第一个大学生 。 学校放假回来佟大军穿着军装 , 人精神了 , 说话也成熟了 , 手也不欠了 。 那阵子天天和钱翠翠隔着板障子唠 。 眉飞色舞的狐仙小翠要勾人了 。 我和小影说 。 佟老太太早就看出来了 , 拿着大烟袋打着佟大军的脑袋说 , 不许你和她搞对象 , 那孩子没福相 , 再说她妈有肺病 , 她爹名声也不好 。
那天在商业文化宫看电影 , 小影后妈厂子发的票 , 我和小影就去了 。 到了电影院才知道是那部看了三百六十遍的《红灯记》 。 可是人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 当鸠山对李玉和说 , 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哪……我们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时 , 就听见在座的大人们很有文化地笑着 , 我们就回头看看 , 就看见钱翠翠紧贴着佟大军坐着 , 手是不是拉着没看见 。 第二天 , 佟老太太就找钱翠翠的妈了 。 钱家也不同意他们俩好 , 虽然钱翠翠是针织女工 , 但毕竟是国营的 。 决不能嫁到工人家庭 , 仓库保管员再能买“飞人”牌缝纫机 , 他也是工人 。
佟大军正考虑进退的时候 , 在一个晚上忽然看见钱翠翠扭着腰一蹿一颠坐在一辆275型锰钢大“凤凰”自行车上 , 骑车的小伙子白净净的戴着眼镜 , 在转弯处按着转铃 , 叮铃铃 , 像是在向佟大军示威 。 佟大军一言未发 , 当天夜里就奔向火车站 。 后来听说钱翠翠嫁给了商业职工医院的大夫 , 工农兵大学生 。 如今那个大夫早已下海经商 , 专卖医疗器械 , 发家了就把钱翠翠甩了 , 挎个“小蜜”天南地北的飞 。 钱翠翠也不示弱 , 挎了个小她十岁的小老板 , 也满世界的转哪 。
佟大军毕业后分到哈尔滨一个小派出所当民警 , 也找了个医生 , 生了一个胖小子 。 胖小子周岁生日那天 , 佟老太太哈哈一乐 , 半个饺子噎住了 , 就去了 。 已升为分局局长的佟大军在二○○○年一次围捕行动中 , 被一歹徒射中光荣牺牲 。
佟小影最终还是喊那个女人一声妈 。 想想二十年了 , 佟娘泪如雨下 , 伴着窗外的绵绵雪花 。 佟小影选对象花了眼 , 最终选了一个工厂的技工 , 人长得真帅 , 特像唐国强 , 就是爱撒谎 , 还赌钱 。 最终小影和他分手 。 当小影坐在四处透风 , 水缸冻冰的小屋搂着儿子哭时 , 佟娘走进来 , 背起外孙子说 , 走 , 咱回家 。 上楼时 , 佟娘仍背着外孙子 , 弓着腰手扶着栏杆 , 一步一步 , 先前一头乌黑的亮发不知何时早已一片灰白 , 嘴里仍唱着说 , 小宝宝 , 喊姥姥 , 姥姥给你包饺饺……佟小影再也忍不住 , 进了屋双膝跪倒哭着喊了一声:妈……
小影说她下岗后又返岗了 , 工厂的效益比以前好多了 。 她爸每天还在鼓捣破电视机、录音机呐 。 佟娘每天早晨都去龙沙公园江心岛 , 参加爱乐合唱团的演唱 。 佟小影说 , 老太太的嗓门可高了 , 以前咋没发现呢?
孔 家
胡同里最热闹最快乐生活最困难的就数孔家了 。 孔叔是二商局下属第三食品商店卖酱油的 , 人称“一毛二” 。 一家子七八口人在胡同穿来穿去 , 留下一股花椒面味儿 。
孔叔人老实不爱讲话 , 就是爱喝酒 , 就着炒黄豆粒 , 嘎嘣嘎嘣 。 据说七个黄豆也能喝一顿 。 业余爱好打鱼 。 他家孔龙 , 小名孔二 , 外号孔老二 , 和我是同学 , 坐在我后桌 。 考试总踹我的椅子 。 记得有一次因为我把他爸的外号传给同学 , 他拽散了我的头发 。 那年他爷要咽气 , 大伙忙着帮做妆老衣服 , 转眼孔二穿着刚给他爷做的黑棉长袍跳进安装自来水的坑里 , 等他蹦上来 , 就把钱翠翠吓晕了 。 那时钱翠翠是月经初潮 , 就吓回去了 。 钱伯娘们儿叽叽的找到孔家 , 叫孔家还他女儿的初潮 。 孔婶就把女儿孔雀推过来:那咋整?你把她的那个也吓回去吧 。 后来钱翠翠过了三个月才来月经 , 钱伯说 , 再不来我和他们没完 。
孔婶是个叫人喜欢的人 , 乐于助人 。 她个子小 , 和我妈在一个单位 , 都喊她胡小个子 。 单位总是集体看电影 。 那年刚解放一批老片子 , 其中一部《洪湖赤卫队》 , 前场电影还没散 , 后场的人就已经将黑龙江电影院的高台阶站满了 。 胡小个子总是冲在最前面 , 前场刚散 , 就听胡小个子喊:撒演了!撒演了!就见站在最高台阶上的她尤物般的身体向前挺着 , 举着白胖胖的小手振臂高呼 。 不知道的就像听见:杀人了 , 杀人了一般 。分页标题
孔家人多 , 一个老爷子 , 四个孩子 , 生活拮据 , 但他们家非常快乐 。 那年吃豆腐要票 , 一大早就听见孔婶喊:小二呀 , 快去拣豆腐 。 她天天都这么喊 , 谁也没看她家买几回豆腐 。 天黑了 , 孔婶大喊:小二小三快回家吃饭 , 猪肉炖粉条子!谁也没从她家闻出肉味儿来 。 那年孔老大下乡返城回来竟然带回一个姑娘 。 大家都奇怪孔老大那个憨样竟能找个漂亮媳妇 , 后来那姑娘一笑才知道嘴歪 。 自孔老大进屋 , 孔家便上下齐出动 , 拣砖头 , 脱坯 , 一天的工夫一座小房就起来半截了 。 不料被一场大雨压成烂茄子状 。 我妈看见直落泪:哎呀 , 白瞎了 。 天晴了 , 孔家男女老少边唱边干:大家一起来呀 , 嘿呼嘿哟 , 一起来盖房呵 , 嘿嘿呀……尽管房子盖得有些鼓肚 , 毕竟孔老大有了家了 。 十五年后 , 当推土机将胡同最后的房子——孔老大屋子铲平的时候 , 孔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 哭她大儿子歪嘴媳妇和收破烂的跑了;哭大儿子下岗了又没房子了 , 因为这个房子一直没有房照 。
孔婶最后得力于她最看不上眼的女儿——孔雀 。 孔雀长得太对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 小姑娘长个南北头 , 大腚垂 。 近视眼眯眯着 , 天天梳着反辫子 。 最叫家人不能容忍是她有遗尿症 , 俗名尿炕精 。 她家天天晾臊被 , 也叫晒地图 。 偶尔看见孔二拿着炉钩子指着:这是美国 , 这是英国……这时的孔雀一把拽过孔二骑在地上揍 。 我们都在背地里叫她傻鸟 。 但她不傻 , 知道偷东西吃 , 有一天她偷吃我家干豆腐卷后就呆呆地站在我面前 , 愣愣地盯着我 。 那时我正汗津津跳皮筋里出外进呢 。 我看见孔雀的右眼皮上沾着一块豆腐渣 , 我知道晚上拌凉菜的干豆腐没了 。 我家有两只母鸡 , 早晨我妈边摸着鸡屁股边告诉我:今儿这两只鸡都有蛋 。 我眼看着鸡进了窝就是没看见鸡蛋 。 佟小影告诉我:傻鸟把你家的鸡赶进她家仓房去了 。 晚上看见那两只鸡 , 果然没蛋了 。
孔家老三 , 家里人都叫他多余 。 那年孔婶上着节育环却怀孕了 , 做电吸时 , 又赶上机器坏了 , 八个月后孔三顶着光环出世了 。 全家都看不上他 , 出来进去点着他的大奔头:你这个多余 。 孔三从小到大 , 一直不爱说话 , 没事就看书 , 学习名列前茅 。 在八十年代初 , 没费劲就考上大学了 。 孔叔乐得踢他一脚:娘的到底是谁做的呢?大学毕业去了深圳 , 一去便不回头 。 每到年底 , 孔婶总能收到一笔钱 , 孔婶就笑了 , 冲着孔叔的遗像说:那个小王八犊子 , 还没忘了我 。
那时 , 孔叔已去世了 , 孔叔是在江边甩杆钓鱼时失足淹死的 。 那些天 , 孔叔单位工会领导都来看望孔婶 , 孔婶没哭却面带喜色 , 逢人就说 , 今天什么长来了 , 昨天什么长来了 , 都是来看我的 。 人家可是大官呀……兴奋的样子就像她家又吃了猪肉似的 。
孔雀人二儿点 , 命却好 , 找了个男人挺标致的 , 就人穷 。 给人家干装璜 。 后来这小子在市里成立第一家广告公司 , 现在也是身价百万了 。 常看见孔婶坐着女儿的私家车和女儿一起出入健身馆 。 孔雀早已不梳反辫子了 , 一头金红色压板发型 , 小眼睛变成了欧式眼 , 一双桔黄欧版鞋的鞋尖儿能穿透钢板 。 一说话还是妈呀妈呀的 。 哎呀妈呀 , 俺妈跟着俺老享福了 , 俺哥俺弟都在俺家公司干 。 俺妈后天参加全市老年模特比赛 。 哎呀妈呀 , 不唠了 , 俺们得赶快去“红楼”选衣服哪……
杏花胡同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后 , 终于在它的旧址耸起一座七层大楼(和当年齐齐哈尔市最高大楼北方饭店一样高) 。 我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杏花胡同了 。
“都住在上头了” 。 身穿大红T恤衫的薛姨指着楼上说话时 , 正和楼里的老太太老头们在现在被叫做杏花小区的花园内跳舞呢 。 叫人惊喜的是那棵杏花树竟然保存下来 , 树干有小盆那么粗 。 随着优美的旋律 , 纷纷扬扬的雪白花瓣落在老人们鲜红鲜红的衣服上 , 落在翠绿翠绿的草地上…… 分页标题
杏花胡同此时在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 我细细地寻找 , 寻找在胡同里我曾留下的铅笔屑 , 我遗落的红头绳 , 还有我丢失的少女的脚印……
作者简介
王彩兰 , 笔名阿兰 , 六十年代生人 , 大学文化 。 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齐齐哈尔作家协会副主席 。 自1987年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及影视剧本等文学作品至今共有100多万字 。
曾在《北方文学》《小小说选刊》《读者文摘》《朔方》《新青年》《小说林》杂志等发表作品 。 有中短篇小说在《齐齐哈尔日报》《鹤城晚报》连载 。
2005年出版小说集《天地磨合》 , 2013年出版散文集《做自己的红颜》 , 2016年出版长篇报告文学《高天厚土 我是农民付华廷》 。
征 稿
【艺术摄影】正当荷时/兮与老兵
今日立秋 | 始于希望 收获美好
【铭记历史 珍爱和平】守望和平(诗歌)/鲁晓平
【鹤城故事】致敬 西满烈士陵园/王彩兰
本文插图
【齐齐哈尔文艺|【鹤城故事】铁道南那个杏花胡同/王彩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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