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刊|这个中国最野县城，“狠人”辈出丨原创海陆丰的海岸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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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陆丰的海岸线长达455公里，是广东省第二长的。 /图虫创意
“我们知识分子，不打架的。 ”
“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
“有空打电话给我吧，我晚上也睡不着。 ”
《乐队的夏天2》首播当晚，仁科和马东聊了几分钟，频繁的金句输出，将“五条人”这支不为大众熟知的乐队，推到了热搜第一。
自由自在惯了的五条人，不仅台上台下都穿着人字拖，还“临时”换了首歌，导致舞台的灯光、舞美都无法跟上。没有歌词字幕，现场观众又听不懂他们用海丰话演唱的歌曲， “一轮游”似乎也理所当然。
不过，五条人可能只是“求仁得仁”罢了。
五条人的野蛮生命力，显然和精致的灯光、舞美、格格不入。你甚至都不需要看歌词（反正也看不懂），这种简单得有点简陋的“塑料感” ，才是五条人始终在追求的。
正如仁科自己总结的五条人特点：“我们宁愿土到掉渣，也不俗不可耐。 ”
其实，出现在《乐夏2》舞台之前，五条人早就是乐评人和知识分子的“宝藏男孩” 。
音乐制作人钟适芳这样形容五条人：“每一次碰到五条人的阿茂和仁科，他俩总是好像刚刚打过架、被人揍了一顿。 ”
乐评人李皖给五条人的首张专辑《县城记》的评语是：“他们用家乡土话歌唱着县城里的人和故事。地域如此之小，世相却如此之大。 ”
仁科和阿茂都是海丰人，有不少作品是用海丰话创作的，描写了很多关于这座小县城的人和事。
不可否认，五条人乐队的生猛、鲜活离不开海丰话方言的加持，以至于只有三首方言歌曲的《梦幻丽莎发廊》专辑一出，就被不少乐评人评为“年度最失望唱片”之一。
海丰话有八个声调。 /喵影工厂
“海丰话确实有它独特的韵味，有八个声调，有时讲话就像唱歌，带点情绪讲就更好听了。 ”仁科在《谈谈方言创作这门武功》一文中写道，宁愿“自废武功” ，也不愿留在方言创作的安全地带。
县城正在凋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高楼、车龙的城市。而五条人的音乐，就像一首首挽歌，记录了县城生活的点点滴滴。
听五条人的歌，也许是中国最“野”县城——海陆丰的一种打开方式。
庙戏是海陆丰的一大特色，很多庙前都搭有戏台。 /图虫创意
穷山恶水出“刁民”
人狠路子野的海陆丰
海陆丰地区，今称汕尾市，辖海丰、陆丰、陆河三县和市城区。但是，不少海陆丰人仍对“汕尾”这个称谓存在排斥心理。
汕尾原先只是隶属于海丰县的一个小渔村，而海丰拥有上千年的悠久历史。再加上“汕尾”这个名字一语成谶，海陆丰地区发展长期位居广东“末尾” ，当地人也就更偏爱“海陆丰”这个称谓。
汕尾属于广东的发展困难户， 2019年，汕尾市的GDP总量位居广东省21市的倒数第三位，只占广东GDP总量的1% 。
尽管汕尾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海岸线长达455公里，东接汕头，西临深圳，毗邻港澳，靠近中国台湾、东南亚。但当地人以务农为主，没有发展起第二产业，大部分青壮年都外出寻找机会。
海陆丰位于广东省东南部沿海。
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海陆丰偷渡成风， “过番客”（旧时，广东人称出国为“过番”）少， “台湾客”次之， “香港客”最多。因此，海陆丰曾流传过这么一句俚语：“香港客，无一千，有八百。 ”
如果家中有年轻人能偷渡成功，基本可以养活整个家庭。所以，不少香港“狠人” ，其实祖籍海陆丰。
叶继欢，海丰县人，绰号“贼王” ， 17岁偷渡到香港。辞掉第一份工作后，他很快找到了另一份更擅长的“工作”——打劫。
1984年，在短短二十日内，叶继欢在香港纠党械劫多间珠宝店。 1993年，在打劫金铺时，他在繁华的旺角弥敦道镇定自若地举起AK-47步枪亲自把风，光天化日在街头与警察对射无数发子弹。《悍匪》《树大招风》等警匪电影，都以叶继欢的故事为原型。分页标题
叶继欢抢劫的场面被一位市民拍了下来，还曾在电视台播出。
吕乐，又称雷洛，海丰人，随家人偷渡到香港。从小警察一步步做起，后来历任港岛、九龙的总华探长，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黑钱源源不断地流入吕乐的贪污集团，因而有了“五亿探长”的称号。他的“辉煌”经历，同样成为了《五亿探长雷洛》《追龙》等电影的创作素材。
历史上，陆丰曾归属汕头管理，后被惠州接管，最后才自立门户，成了汕尾市的一员。陆丰个别村落位于“三不管”地带，曾发生一些惊人的大规模犯罪案件。
去年大火的刑侦缉毒剧《破冰行动》，正是取材自陆丰。
博社村，位于陆丰市甲西镇， 2011年前后，博社村在以村支部书记蔡东家为首的宗族势力的带动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家庭都直接参与制造冰毒，博社被称为“中国第一毒村” 。
走私、造假、制贩毒，曾经的陆丰什么挣钱就做什么。 /《破冰行动》
当时，这个仅有1.4万人口，占地才20多平方公里的小村子，有着18个特大制毒团伙， 77个制毒工厂，整个博社村在生产最高峰的时候，冰毒产量占了全国的40% 。
政府为了彻底地清剿掉这个毒品窝点，出动了武警三千多名，甚至还出动了海警和空警，三位一体式围剿，才彻底端掉了这个毒品窝。
面对曾经“劣迹斑斑”的海陆丰，不少人依然存在偏见。
事实上，这些无恶不作的狠人，只是海陆丰特定历史时期被放大的“符号” 。其实这片土地上，有更多充满正能量的名人，如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彭湃、为农民革命牺牲的张威；还有演艺领域的杰出人才，如著名导演徐克、香港著名演员林保怡、黎耀祥。
偏安一隅的海陆丰，早就告别了过往的“腥风血雨” ，迎来了平静淡然的小城生活。
凤山，是汕尾的著名旅游区，三山同列，品清湖环绕，故有“有凤来仪”的美称。 /图虫创意
“慢城”海陆丰
多的是“闲云野鹤”
一个海陆丰“老司机”告诉我：“潮汕人讲究做事，不讲究吃喝；而海陆丰人讲究吃喝，不讲究做事。 ”
潮汕人擅长经商、敢闯敢拼， “抱团”意识浓厚，总爱合伙做点小生意。但海陆丰人多抱着小富即安的心态，把日子过好才是他们眼中最重要的事。
走在海陆丰的街头，你能感受到浓厚的生活气息。
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吵”：乱窜的“三蹦子”、摩托车、货车、公交车、私家车，都在使劲按喇叭；商店门口的音箱，用最大的音量放着上头“神曲”；夜市摊贩的叫卖声混杂着来往的人声，让你怀疑这座县城根本不会有安静的一瞬间。
难怪仁科说自己晚上睡不着，大概是海陆丰太吵了吧。 /五条人音乐专辑《县城记》
海陆丰有一副中国普通县城的模样，却活出了独一份的“野” 。
海陆丰的野，体现在海陆丰人敢为人先、无私奉献的革命精神。
上世纪二十年代，革命领袖彭湃创建了中国十三块根据地之一的海陆丰革命根据地，缔造了中国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由他领导的革命武装运动在此揭竿而起。
作为一个承载着红色记忆的革命老区，海陆丰有全国唯一的红色文化街。革命遗址红宫红场纪念馆在装修升级后，重新焕发光彩，成为了海丰最火爆的一道风景线。
【新周刊|这个中国最野县城，“狠人”辈出丨原创】海陆丰澎湃故里，中国首个苏维埃政权诞生地。 /图虫创意
海陆丰的野，体现在吃上，简单粗暴， “涉猎”甚广，敢吃常人不敢吃的。
俗话说：“文吃汕头，武吃汕尾。 ”汕头人喜欢用各种调料混合腌制海鲜，保留原味，腌制手法比较讲究，是为“文吃”；汕尾人只用海盐腌制海鲜，腌制手法简单粗暴，是为“武吃” 。
其他地区的“擂茶” ，一般会先将茶叶、大米、芝麻等材料碾碎，再用开水冲泡，而海陆丰的“擂茶” ，则粗犷得多。
海陆丰“擂茶”的做法是，将好几种不同的草叶倒入牙钵内，再用擂棒慢慢研磨成粉，最后倒入水过筛熬煮，得到一钵“绿汤” 。再根据个人喜好直接加入萝卜干、虾米、青菜、粉丝等材料。
这种“黑暗料理” ，常人可不敢轻易尝试。茶汤初入口会感觉到微苦，多喝几口才能感受到回甘。再加上各种食材提供的丰富层次感，只有懂行的人才能吃出滋味。
海陆丰擂茶，这个颜色确实让人不太有食欲。
海陆丰的野，还体现在生活方式上，当地人粗犷随性，自由自在。
正如五条人在歌里写的， “靓仔们”不剪头发、穿破拖鞋、骑破单车， “老势势”（海丰话，意为“拽”）地走在大街上。
时移世易， “山高皇帝远”的海陆丰也迎来了城市化发展，高楼越来越多，人烟越来越稀薄。
习惯了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生活，都市人更喜欢在文艺作品中寻找童年的县城。即便身体再也无法适应，精神也要回归县城、回味县城。
感谢五条人，唤醒了记忆中最野的海陆丰。
“农村不像农村，城市不像城市，海丰公园只建一个门……”（五条人《踏驾脚车牵条猪》）分页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