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收获》微信专稿 | 偷出来的空间——读唐颖小说《玻璃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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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4《收获》刊载唐颖短篇《玻璃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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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出来的空间
——读唐颖小说《玻璃墙》
文|岑玥
玻璃墙是有一阵子比较流行的室内装潢设计，以玻璃为主材料而搭建起来的墙面。它透光，透明，令视野开阔。
唐颖在这篇小说里用文字在人的心里安下了一座玻璃墙。小说里， “我”的朋友锦华擅长描述成功人士的幸福生活。成功，幸福，物质无忧，精神充实，就像她讲述的两位女人。
教授太太家中的大面积豪华窗玻璃，配上洋画、古董和花草，既彰显了审美情趣，又演绎了幸福生活。只是，她用水晶玻璃罐从厨房接的自来水，倒入水晶玻璃杯给我们喝，让“我”感觉别扭，虽然新加坡的自来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豪华窗玻璃——水晶玻璃罐——水晶玻璃杯，硬生生在教授太太和“我”之间竖起了一座玻璃墙。它是冷的，没有温度的，是冰冷的豪华。
美凤是心理医生的妻子，教会慈善机构负责人，家境良好，有一儿一女，生活自律，一心奉献，幸福指数高。她写鸡汤文晒幸福，还假想机场的玻璃墙生生把送机的她与出行的先生隔开，演绎狗血剧里的两两相望。这才是真到假时假亦真。
玻璃墙具有两面性，这两面性中的间距，亦近亦远，辨识不清，因为它隔着阶层、身份和认知。
美凤通过玻璃墙折射出又一个自己，她至少是三面夏娃。展示给外人的，是美凤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描眉上粉的样子。留给丈夫的是一个传统、幸福的家庭主妇角色。而她自己需要面对的是扎扎实实维持表面的平静，私下搜罗丈夫出轨的证据。
很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美凤是颇有心机的，但这种心机无害，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她修饰自己的容貌，不仅要展现被幸福滋润过的模样，还要掩盖被丈夫家暴留下的痕迹；她给别人讲圣经故事，抚慰了别人，也宽慰了自己。就像她对“我”说的 “不要让生命冷场” ，何尝不是对自己的鼓励；她写美文，为了唤醒丈夫的良知？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的“过午不食” ，说明她是一个节制的人，有节制的人都是狠角色。在还想争取这段婚姻的时候，她忍辱负重。在发现婚姻无望的时候，她收集证据不再委曲求全。既然爱情里没有契约精神，美凤的算计也是含着智慧和心酸的。她为自己挣得了一份玻璃墙外的空间，没有做一个被动挨打的怨妇。虚伪自有道理，强硬也是策略。美凤审时度势，将婚姻中的虚像打碎，也算得上是一位现代女性了。
锦华是讲幸福故事的人，因为自己并不幸福，其渴望都在她的叙述中了。她已经离异，带着孩子，几乎抑郁。这些经历，是她在一间有着玻璃墙隔开的酒吧间里告诉“我”的，也隐藏了部分真相。锦华是玻璃墙外的人，隔着玻璃墙去看里面的人，偶尔也会通过玻璃墙去看外面的人。但她始终只看到表象，觉察不到内里。所以，她会在网恋中受尽欺骗。内心没有根的人，情感就像浮萍一样，心无定所，随便找到一根枝杈就当做救命稻草，任其摆弄。在教授夫人家里，锦华不在意是否喝自来水，她看中的是盛自来水的水晶玻璃杯，但她忘记了，真正搅动生活节奏的，是器皿里的东西。
结尾非常有意思，心中有玻璃墙的人貌似幸福，而没有玻璃墙的人却拥有了踏实的快乐。直觉敏锐的“我” ，总是要打碎理论意义上幸福的玻璃墙，貌似反叛，看破一切，实则与生活和解，收获了安定，她是真正抓着生活节奏走的人，行走于玻璃墙内外，是那么游刃有余。也许，能够喝到直接饮用的自来水，才是幸福的。分页标题
人人心里都筑有一座玻璃墙，那是偷出来的一片空间。你若藏好，现世清明，那里残留着你的寄托和梦想；你若示众，便是臆想，那里裹挟着你的虚荣和欲望。
唐颖的小说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能否在玻璃墙的某层抽象概念里，去寻找理性与秩序的和谐，空间与深度的平衡。人与人之间，缘分有深有浅，夫妻之间，亲朋之间，如果彼此能够多一点真诚，多一点理解，多一点爱，也许才能使人际关系中的那道玻璃墙打磨掉一些残渣，彼此的互动空间才会越来越融合吧！
唐颖的小说令人想到意大利南方文学，比如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比如斯塔尔诺内的《鞋带》。她擅于探究温情下面的冷酷真相，把不美好的东西推到你面前，让你无处可躲。同时，唐颖对于人物的心理刻画相当精准。从人物的各个层面去剖析其内心想法，不管这想法是好是坏，或者是否符合普世价值。她的文字坦坦荡荡，真实透明，你能感受到这份从灵魂深处挖出来的真诚。
写于2020年6月11日
修改于2020年6月12日
【收获|《收获》微信专稿 | 偷出来的空间——读唐颖小说《玻璃墙》】第二次修改于2020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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