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子老电扇

小时候，楼下住着一家会计，杨妈一家。杨妈是楼下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三个女儿全都是当会计的，因为老两口都是当会计的。那年月财会专业不算火，当会计的多是家传。杨妈家的老头，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感觉应该是江浙口音，但是绝对不是上海话——离家不远就是武汉的越剧团，上海话多多少少能听懂几个字啊。杨妈说，老头是无锡人。毕业分配到武汉，整个单位只有杨妈这个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听得懂他说的话，于是，成就了一桩姻缘。老头在武汉呆了大半辈子，却不会说武汉话，也不会说普通话，一切社交全仰仗杨妈充任翻译。有次杨妈不在家，老头有急事找上门，努力地按着普通话去发音，我还是一个字也听不懂。有次在杨妈家，看到一台外国黑白电影里才有的电扇，现在的民国片里也有，只是看起来太锃亮了。那架电扇一看就觉得很重，搬不动，应该是铜的，材质看起来很是凝重，仿佛刷了层亚光的油。西门子的，老头说，这次我竟然听懂了，毕竟西门子是音译，人家念的是Siemens 。后面就是杨妈的“翻译”了，那架电扇有七十多年了，比老头的年纪大得多，还蛮好用的，没坏过，转起来也没什么声响，老头结婚时父母送来的。那架电扇，老头小时候用过，老头三个女儿小时候用过，老头的孙女小时候用过，现在算来，老头的重孙女小时候也用过，杨妈说那电扇转起来悠悠的，吹出的风不伤人。再算算，那架电扇该有一百多年了吧。过些年，怕是彻底不能用了。听说，有人建议家电年检，那架电扇可没法检，论质量，极其优秀的；论年限，严重超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