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心的南极长旅(之三)〈附图〉

三、与格林尼治岛“土著”循规蹈矩的会面“午夜阳光”号在半岛航道又朝南缓慢地航行了10小时 。 1月12日早晨6点20分 , 房间的监视器里出现了大冰原 。 我立即上了6楼甲板 。 船已在格林尼治岛附近歇下 。 深居简出的阿波罗同志仍没有出来接见我们的意思 , 天气依然阴霾笼罩 。从船上远望格林尼治岛 , 一条长长的灰色云带悬浮在海边覆盖着冰雪的群山峰顶 , 几乎贴着海面还有一条白色的云带遮住了连绵的群山底座 , 只露出中间较矮的黑色山头与白色的冰峰 , 呈现出冰冷的黑与白的阴郁之美 , 那是从宇宙脱胎而来的本色 。 岛右侧区域的冰雪已经融化 , 露出黑褐色的地表和山地 , 山地寸草不生 。 奇怪的是岛前有一条笔直的很长的线条状滩地 , 从左侧的海中突然出现 , 循规蹈矩地朝右侧不断延伸 , 然后越过岛的边缘突然垂直朝前折去 , 最终与那海岛的一片海滩链接 。 甲板上的人都对此称奇 , 迷惑不解 。 这么长且工整的“线条”很像人力所为 , 可这是无人区啊 , 谁会在这里建浩大的形象工程?岛的左侧 , 是一片巨大的冰盖(南极陆地上覆盖的冰层) , 它长长的浅蓝色断面留有黑色或暗红的污渍 , 像一堵阻挡着海水的墙壁 。 冰盖高处隐约露出山地 。 南极的冰盖在自身张力作用下会缓慢移动 , 推到海里仍与冰盖或陆地连体、被海面托着的“永冻”冰层称冰架 , 断裂后(飘流在海面的就是冰山或浮冰)现出断面 。 细看那长长的断面 , 像千姿百态的画幅 , 似有群山迭起 , 峰回路转 , 也有绝壁横垣 , 冰雪断崖 。 最吸引大家的是从右向左卷起的淡蓝色“海浪” , 真像浪花在最兴奋的尖峰时刻突然定格 。 来南极的都是真“同志” , 审美眼光差不多 , 雄赳赳的“长枪短炮”和相形单薄的手机都一起对准这段冰架 。幸运的是 , 当轮到我们7组登岛的时候 , 在南极鲜见的太阳却因我们欣然而至 , 它还携来蓝天白云助兴 , 真是盛情难得 。 9点40分 , 我们全体迫不及待地将防水衣、救生衣、雪地靴披挂齐整 , 乘冲锋舟登上格林尼治岛 。登滩瞭望 , 从船上看到的那条直线已经成了一条宽宽的海中坡道 , 坡道内的水域就是扬基港 。 当然 , 我仍怀疑如此规整的港口是大自然的杰作 。扬基港长2.35公里、宽1.6公里 , 该岛是南极重点鸟区 , 巴布亚企鹅(也称白眉企鹅、金图企鹅、绅士企鹅等)、白鞘嘴鸥等鸟类喜欢栖息此地 。 我们登岛后按照小旗指示的路径和区域 , 在与长坡道垂直的海滩上活动 , 也可远去循那坡道 , 顺着一直走下去 , 与大海亲密 。 岛上活动须严守“距企鹅5米以上;距海豹30米以上”的规定 , 其实我们也从没想要破坏人家的岁月静好 。海滩由卵石堆积而成 , 显现出时间与海水的耐心和力量 。 这里到处是从周围山坡上孵化、哺育后代的“保育院”撤下来休假的企鹅 。 当下是南极所有企鹅的繁育期 , 巴布亚企鹅当然也不例外 。 它们一对夫妇一两个孩 , 分两班孵、哺 , 实行短期轮休制 , 约每隔1~3天夫妇换一次班 。 这种企鹅是阿德利企鹅属的3个种之一 , 体型比另外两个种 , 即阿德利企鹅和帽带企鹅(也称警官企鹅、颊带企鹅等)都大 , 但小于帝企鹅和王企鹅 。 巴布亚企鹅有与阿德利企鹅一样的黑背、白腹 , 特点是两眼上方分别有一块白斑 , 两块白斑中间有白色连线 , 嘴细长 , 嘴角呈红色 , 姿态最像绅士 。休假的巴布亚企鹅远比在岗的有趣:上班族身体几乎一动不动 , 在浅浅的石子窝中用体温孵着一两枚鹅卵 , 或用身体护住出壳的婴儿 。 休假族卸下了孵、养、护后代的重任 , 一身轻松 , 它们或朝海边摇摇摆摆地前行 , 然后扑进水中觅食;或站立着用长长的嘴仔细梳理羽毛;或三三两两相互挥动鳍状肢谈心、嬉戏;或像绅士那样时而在海边来回踱步 , 时而站立海边一动不动 , 凝视着远方 , 像一本正经的思想者 。这种与人类近似的形象、憨态 , 吸引着海滩上所有的照相机和手机 , 没有一个人能像导游建议的那样把持住自己 , 悠然、文艺地坐在海滩上静听极视 。这片海滩外朝大洋 , 内朝海湾小港 。 我们的橡皮艇就是在小港中停靠的 。 在登陆点附近的石滩上 , 躺着一群懒洋洋的海豹 , 大约有7至8头 。 由于规定距离海豹的距离是30米 , 只要接近标志小旗 , 探险队员就会预警 , 仔细观赏只能借助变焦镜头将海豹拉近 。 那是一群处在南极食物链高端的以企鹅为食的大型两栖动物 , 在海豹们舒坦的日光浴场 , 巴布亚企鹅们几乎胆大妄为地贴近了这些横七竖八的庞然大物 , 怔怔地看着这些猎食同胞的猛兽 。 聪明的企鹅是知道饱食的海豹没有危险 , 还是明白岸上的海豹行动缓慢 , 根本追不上从容撤退的绅士?海湾一侧的水里有很多大块青石、褐石 , 外围是无数被风和阳光雕琢得姿态万千的浮冰 , 灿烂的太阳将那浮冰映射得蓝光荧荧 。 一只登上浮冰的企鹅企图往高处再接再厉 , 却几次下滑到冰缝之中 , 那歪斜的身子和顽强扑打着的鳍肢仍在奋斗 , 引来众多人类欢喜的眼睛 。与我一起行走的室友J走远了 , 我便索性跨进海湾 , 牵引沉重的雪地靴在海水、石块、浮冰之间行走 , 用相机认真搜索浮冰万般千种的美姿 。 这些晶莹的南极的蓝冰如天上的精灵或圣物 , 哪一个我也不舍得遗漏 。一个小伙子走下海滩来:“先生 , 帮我拍几张照片 , 行吗?”“行啊 , 想要什么背景?”“我是‘菜鸟’ , 你看怎么拍好?”我看了看他脖子上“佳能5DⅢ”的挂带 , 装备比我高个档次 , 是和我一样焦段的红圈镜头 , 便说:“彼此、彼此!”我按他喜好 , 分别以海湾和浮冰为背景 , 给他拍了十来张照片 。 他要“还礼” , 给我拍 。 我一般只拍风景 , 不大露老脸 , 便谢绝 。 无奈小伙美意执着 , 我只好顺从 。从海湾远处返回 , 远望格林尼治岛上高高的石山 , 起伏的山坡和山顶上站满了企鹅 , 那沿着山峰山脊的曲线上小家伙们像是排着威武雄壮的队列 。 显示这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军团 。 扬基港所在岛屿是巴布亚企鹅的王国 , 岛上制高点都被悉数占尽 。 但愿这是原来接近濒危的巴布亚企鹅种群正在恢复的迹象 。登艇回船 。 三楼入口有雪地靴冲刷机把关 , 这是执行《南极条约》不将一粒沙土带走的硬核举措 。 冲刷还经工作人员认可 , 游客才能下机 , 然后扫描外衣臂上芯片卡的条形码 , 路过茶饮点喝上一小杯姜汤 , 最后登楼“回家” 。下午15点15分 , 我们接到出海巡游通知 。 我匆匆去敲635房门 。 J不在 。 我只得立即回房装备 , 刚到4楼集合点 , 就被打发下楼登艇 。此时天气已经完全放晴 , 海水蓝得动人 。 小艇冲向洋中一座岛屿边的巨大的冰架 , 大胡子的欧罗巴驾驶员朝我们大喊:“翰巴克!翰巴克!”我们不懂他的意思 , 有人说是“注意安全” , 有人猜测是让我们观赏冰盖 。 莫名之中 , 他坚持“翰巴克!翰巴克!”不停 , 直到有人发现一头巨大的座头鲸腾跃出海 , 众人恍然大悟:“翰巴克”是海中巨鲸(英文Whales,发音不沾边啊)!全艇兴奋 。南极海域鳞虾资源极为丰厚 , 是蓝鲸、虎头鲸、座头鲸等海洋大佬的大饭店 。 由于人类长期过量捕鲸 , 据说现在只剩种群最大的座头鲸一枝独秀 , 其他鲸种量少 , 已很难看到 。 船上讲课时探险队员说 , 观鲸照片的上乘之作 , 是正面高高甩出海面的完整鲸尾 。 然而 , 冲锋艇与巨鲸的角度、距离 , 艇身在海浪中的颠簸 , 艇上人员抢拍时互相的阻挡 , 座头鲸腾跃动作的突然与快速 , 等等 , 理想主义很难实现 。后来大胡子发现鲸群转移到“午夜阳光”号近处 , 便操纵小艇低速靠前 , 我将快门速度调至1/560秒 , 为了提高应变速度 , 我右眼看取景器 , 左眼瞪着海面 , 只要有鲸出现就按快门 。 3头座头鲸很调皮 , 分别与我们游击:它们单兵行动 , 每头跳跃一次后会在水里躲几分钟 , 待我们松懈之时另一侧又跃出一头 , 如此反复挑逗 , 往往令我们措手不及 , 总要慢一拍 。 我的方式只能提高反应速度 , 至于能否在取景框完成构图则全凭运气 。 我这样按动了几十次快门 , 只捕捉到一些鲸背 , 半截巨大的鲸身、两次扫到半片鲸尾 , 还摄入了鲸朝天喷出的水雾 , 只是没有一张理想的 , 更遑论“全须全尾” 。 尽管如此 , 我在艇上的收获可能还算最大的 。观鲸不以照片论成败 。 大家认为能近距离看到南极巨鲸的各种姿态 , 已经尽兴 , 所以为这次巡游打出了高分 。 回船后 , 为了纪念当天与格林尼治岛的巴布亚企鹅、座头鲸、海豹等“土著”的会见 , 我按J的要求拍了几张他在9楼露天甲板浴池洗浴的“英雄照” 。 我不敢“英雄” , 可也不能无所作为啊 , 于是脱得只剩短袖圆领衫 , 以格林尼治岛周围的冰原、冰盖、冰山为背景 , 拍了两张后来招致老婆臭骂的 “准英雄照” 。更蠢的是一个干瘪老头 , 在9楼甲板上扯着嗓门大唱传统京剧 , 见无人喝彩、无人理会 , 抓住我走过他身旁的机会 , 中断唱腔声明:“我要做全世界在南极唱京剧的第一人!”然后继续用力扯他的脖子 。 我觉得他病得不轻 , 嘿嘿冷笑一声 , 急忙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