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_傻大方

太阳雨

我以为写太阳雨最好的诗，当数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没有细腻地正面铺写，甚至没有色彩的点染，唯其如此，才将太阳雨的属性与质地，和人的情感（尤其爱情）相融合，情景交融，超越时空，成就千古绝唱。太阳雨并不常见。我说的见，不是想象和理解中的自然界，是此时或彼时的你，很幸运地遇见，并且用照片记录下来。太阳雨的自然属性，是白昼的阵雨。你能够遇见并欣赏到的，是很小范围的局地阵雨。就在你头顶，阴阳交合，你来我往间，一缕阳光斜打在你身上，你的眼前却金丝成线，檐口顷间滴嗒起雨挂，可能较长时间停留，可能转瞬即逝。这是一幅奇特的美景，是大自然的造化，也是你的造化。预报今天将是多云转大雨天气。大雨未必很急需，尤其不喜狂风大作，大雨滂沱。那太过恐怖，且极易造成灾害。而现在的灾难性天气，似乎过于频繁。我喜欢的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诗意而又人性。昨天太阳甚大，气温高达三十五度，有大雨的预报，昨天早上我就没给屋顶那块巴掌大的地浇水，有省省的意思。傍黑去张了一眼，泥土干裂，尤其上架的黄瓜，委顿到惨不忍睹，几乎咽过气去。赶紧捞水管浇水，叶面浇，根上浇，一气浇了个半透。神奇的是，也就几分钟工夫，黄瓜们就精神抖擞起来，像快放的视频镜头，你能目睹那叶片的舒展，触须的延伸，看得我好一阵发呆。昨夜似乎有雨声风声，扰人好梦与恶梦。晨起一看，滴雨未下。骂过气象台的骗子，就庆幸昨晚为正开花挂果的黄瓜们浇过了水。八点时分，没见大雨踪影，太阳雨却不期而至。很突然，画面也很单调，普通的那种，静静地来，又悄悄地走，无声无息，波澜不惊。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我在乡下生产队种地时，看过那种颇具规模的太阳雨。极目而望，空阔的山野，正是需要一场透雨的农时，满面菜色的农人，焦灼与希冀并存。看看就云起了，看看就飘过来，却在头顶擦身而过，飘到另一个村庄，驻足下来，眼见得那片地域的上空，乌云密布，大雨成柱子般洒落在邻村的庄稼地上，我们一村的人，却可怜兮兮烘烤在火热的太阳地里。那情形，壮观而悲怆。有时正好相反。盼着盼着，远处的那块云就过来了，突然就密雨斜侵，金线万缕，将一片的村人罩得个严实。人置身在此情此景中，并不躲闪，让雨尽情地浇洒着全身，洗去污垢，浇灭心火。穿过沁凉的雨幕，可以看到远处的田野和村落，正被烈日所炙烤，就双手合十，庆幸天恩浩荡，把这金贵的雨下在我们的头上和庄稼地里。心知这场倏然而至的太阳雨未必就救得了旱情，但它短暂地救下了人心，哪怕几个小时，半天一天，那种仍然笼罩在头顶的苦难和困窘，也会减轻几分。现在想来，那时人心愚顿麻木，悟不出那其实是一道普天下难同凉热的残酷的风景。太阳雨也就并不是普降甘霖的好雨。它下非所下。它小雨不解大渴。它让心火被浇凉之后又重新点燃。它让我现在想来还恶梦连连。我就才会一遍遍诅咒那个曾经民不聊生的时代。说到眼前，一段时日之后，太阳尽收光焰，乌云敛集，云层越堆越厚，新的一场雨从容不迫地下将起来。远山和近树，和城市，沐浴在细雨中，祥和而静谧，宛如寓言和童话，或者梦境。没有风景可言，但让人心里踏实。2020.5.2408:32起写2020.5.2409:55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