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专访怼丰巢的“最佳辩手”：对方偷换概念

中国经济周刊－金台资本组采访人员宋杰
自4月底丰巢单方面宣布将对保管超过12小时的包裹向用户收费后，上海至今已有108家小区对丰巢说“不”！
5月10日，上海首家决定停用丰巢快递柜的小区——中环花苑业主委员会致深圳市丰巢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丰巢”）的一份公开信刷爆朋友圈，文章从企业经营、业务流程、通识逻辑三个角度找丰巢“算账” ，对丰巢此前强调的“已经提供了5年的免费服务仍然亏损运营”的说法，表示不认同。
与此同时，该文最后还提出了两点诉求：
1. 在快递柜上张贴醒目提示，请快递员必须先行联系客户同意方可投入丰巢柜；
2. 免费时长延长到24小时；
若上述两点不能满足，中环花苑小区两处丰巢快递柜将无限期停止使用，直到协议期结束。
这篇发布于小区公众号上叫板丰巢的文章在24小时内的阅读量已近百万。不仅小区业主关注，还引发全网讨论。网友称赞“业主委员会有高人” ，有网友表示“怀疑业委会执笔的朋友是不是参加了管理类联考？逻辑太优秀！” ，还有的网友甚至说“我要去你们小区买房子！”
5月11日，《中国经济周刊》采访人员专访了该文的起草人、中环花苑业主委员会主任何剑，他被网友亲切称为“本场最佳辩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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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花苑业主委员会主任何剑接受采访人员采访摄影:《中国经济周刊》采访人员宋杰
“无心”写出百万加， “本场最佳辩手”原来是MBA
何剑为何要通过写这篇文章找丰巢“辩论”呢？
五一假期前夕，丰巢发布消息称，于4月30日推出会员服务，其中针对会员用户设置5元月卡和12元季卡，有效期内可不限保管次数， 7天长时存放，且享受丰巢寄件折扣优惠及品牌联合权益；而非会员用户在丰巢的包裹保管时间超12小时不再免费，超时后，每12小时收取0.5元， 3元封顶（节假日期间不计费）。
5月6日，杭州东新园小区业委会率先宣布将暂停使用丰巢快递柜，随后，杭州多个小区效仿跟进，而这波抵制风也“吹到”了上海。
“抵制”的主因是：众多小区业委会在查询合同后发现，并未明确同意丰巢向小区居民使用人收取费用。入场时，丰巢业务员均表示过不会向居民收费。丰巢公司未经协商，单方面要求收取费用的行为不合理，缺乏对小区业主、居民的尊重。
小区公共场地收取一定场地占用费开放给丰巢的时候，大多是考虑了丰巢快递柜的公益属性。多数业委会的态度是：理解丰巢作为一家市场化企业盈利需求，但丰巢回应所谓的“消费者有选择权”实质是逼迫用户“用脚投票” ，有明显涉嫌滥用市场垄断地位之嫌。
5月9日，丰巢发布《东新园业委会事件声明》表示，将追索相关经济和商誉损失。
何剑对《中国经济周刊》采访人员说：“我当时看了丰巢这篇声明后就发现漏洞较多，想予以反驳。当时我写的这篇是想发给杭州东新园业委会的，他们第二天（5月10日）要开发布会，我想或许可以帮助到他们，但因为时间较急后来也没有用在发布会上，我就在我们小区的公号里发布，受众群体都是自己小区居民，想从业委会层面告知一下居民。 ”
何剑表示，他在外贸学院读的MBA ，只是将专业知识运用到了此次“辩论”之中。 “每天我都在小区内亲身经历，也掌握了一手数据。当我对几个未知数据都有了解之后就可以得出实际结论，结论就是丰巢说的和我掌握的实际情况不吻合。 MBA管理当中有个概念叫‘条件有效性分析’ ，我认为丰巢的声明有偷换概念的嫌疑。 ”
何剑举例说道，丰巢提到的“12小时免费时段是经过大数据测算的合理值” ，看似很有道理实际却偷换了概念，把全体“访客” ，想象成了丰巢的“注册用户” ，甚至是忠实客户，同时又假设了一种大概率会发生的场景，这就成了丰巢的科学依据。这种测算不能用“大概率” ，而是要兼顾最坏的场景。例如旅游出差、快递员晚上8-9点派送等等。分页标题
何剑告诉采访人员，截至5月11日，小区对丰巢柜并未停电，主要怕还有老的件没有取出。目前采取“只出不进”的模式，取消了快递员的界面，即快递员无法放入快递，但用户可以取之前滞留的快递。
“快递柜一哥”丰巢估值90亿为何还哭穷？
丰巢“超时收费”风波愈演愈烈之后，引发了丰巢和业委会双方关于丰巢柜到底能不能赚钱的“辩论” 。
从丰巢方面的数据来看，日子的确有点难过。 2019年丰巢进行股权重组，丰巢境外融资平台丰巢开曼通过协议控制方式控制丰巢。丰巢开曼在2019年的营业收入达到16.14亿元，净亏损达到7.81亿元， 2020年第一季度预计营收3.34亿元，净亏损2.45亿元。截至今年第一季度末，公司净资产为33.98亿元，负债总额为41.95亿元。
但在何剑的“账本”里，丰巢却是“未来盈利能力卓越”的一家公司：以中环花苑为例，每台快递柜平均每天的场地租金收入（含电费）就十几元，并不高。
中环花苑业委会认为，既然丰巢说“我国快递业务高速发展带来快递柜周转效率的问题” ，那可以理解为现在快递柜是满负荷运转的，即使每个格子周转率一天只有一次，单个快递柜80格，取快递员支付费用三档的中间值0.4元/单计算，每天收入至少为36元。也就是说已经投入使用的丰巢柜每天的利润率为240%甚至更多。已经完全可以自我造血不说，还有大量的柜身贴纸广告、柜机屏幕和手机端的广告收入另计。
何剑认为，如果把一台机器当成一个门店的话，目前初步测算是完全自给自足并良性循环了。当然作为公司化运营还有人员成本和其他经营成本，相信全国建成的18万个快递柜平摊的边际成本已经很低了，若丰巢公司目前尚不能盈利，无非是在仍然不断扩张新“门店”的硬件投入，其实这是在不断复制一台台赚钱的机器，随着寡头垄断的形成，再伴随我国快递年业务量连续五年排名世界第一的大背景，仅仅依靠快递员付费模式和广告收入模式，未来丰巢的盈利能力也将是卓越的。
据丰巢官网资料显示， 2015年6月6日，丰巢科技由顺丰、申通、中通、韵达、普洛斯5家物流公司投资创建。从成立到现在，丰巢科技经过4轮融资累计超过55亿元。在2018年最后一轮融资中，丰巢估值已经达到90亿。
5月5日，顺丰控股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称，参股公司Hive Box Holdings Limited（简称“丰巢开曼”）及其子公司深圳市丰巢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与中邮智递（中邮速递易的运营主体）及其股东签署一揽子交易协议。交易完成后，中邮智递原股东中邮资本、三泰控股、浙江驿宝、明德控股将减资退出中邮智递，中邮智递成为丰巢开曼的全资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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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普陀区中环花苑小区一处丰巢柜前，已有数个快递堆积。摄影:《中国经济周刊》采访人员宋杰
存放12还是24小时之辩
丰巢致客户书中表示，按照其后台的数据，每天快递员派件高峰集中在早上9点至11点之间，一般10点到达峰值，确定免费保管12个小时，就是基于这个派件高峰时段的推算。不过在业委会看来， 12个小时的时间太短。
“如果没有快递柜的话，是由快递员替我保管的，而现在放置柜子里， 12或24小时会给我个人生活安排造成很大影响，甚至造成心理负担。 ”何剑对《中国经济周刊》采访人员表示。
有部分网友质疑业主是不是想吃免费的“霸王餐” ，何剑回应道：“当然，最好是不要向业主收费，但我们也能理解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说不愿意付费，从调研结果来看，绝大多数业主认为12小时不合理，没有人主观意愿不去拿快递，偶尔忘记或短信到达不及时，这种场景是很多的，特别是晚上的派送。我们不希望控制12小时取件成为自己一天中的羁绊。而24小时对人类生物钟来说是一个完整的周期。 ” 分页标题
对于众多抵制，丰巢至今依旧保持着“不松口”的态度。 5月11日晚，有媒体直播连线了丰巢CMO李文青。李文青公开表示：“针对杭州等小区事宜已发表声明，目前将按照协议来处理，他们开了单方面的采访人员会，我们也不太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区方面表示99%的业主都不想用丰巢，但后面又提到说还要再跟丰巢谈条件，再去用。在我们看来，大家按协议办事就好了，后续问题具体由地方业务员与小区方面进行沟通，上海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
在直播中，李文青强调丰巢并未强制收费。李文青说：“如果消费者不想用丰巢做代收，就可以选择‘我再想想’界面，拒绝使用丰巢，那么下一次他的包裹就不会被快递员投递到丰巢里了。 ”
李文青在直播现场还详解了快递柜入驻小区的运作模式。她说：目前中国快递柜公司和物业的关系为快递柜运营公司需支付场地费和电费给物业，然后快递柜公司自己来做经营和收费的决策。
李文青认为，国内的运作模式和国外模式存在差异，国外的运营模式相对更清晰。部分国家的运作模式是，由物业来跟快递柜运营公司采购柜子，把快递柜作为一个标准化的服务，设立在每一栋楼的下面，和我国现在的信报箱一样。
“那么，国外物业通过向业主收取管理费来保证柜子的运行，快递柜的运营公司需要提供技术支持和运营服务，这样的模式相对清晰，并且能够明确快递柜的定位是作为基础设施服务大家的。 ”李文青说。
采访人员注意到，国家邮政管理局于2019年10月1日发布《智能快件箱寄递服务管理办法》第二十五条显示，智能快件箱运营企业应当合理设置快件保管期限，保管期限内不得向收件人收费。但对免费寄存期限、收费标准、收费对象，管理办法中并没有明确规定。
上海市邮政管理局5月10日发声表示：快递员若未按照消费者意愿投送，根据《智能快件箱寄递服务管理办法》，对未经用户同意擅自将快件投入智能快件箱等不规范行为，用户可以进行投诉或者举报，邮政管理部门也将依法予以查处。
“丰巢也就成立5年，相关办法出台还不到1年，可以说这个行业是‘小学生’ ，还需要不断摸索前行。 ”有物流业内人士这样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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